傅母愣怔片刻,“我到底是该伤怀还是不伤怀?”
傅知遥被傅母这难得的幽默给逗笑了,傅母见傅知遥笑不禁又是想笑又是伤感,“你啊,这个时候还笑的出来。”
傅知遥答得认真,“我既笑,便证明未来的局面我能应付。母亲也不必忧心。”
“你这孩子,好象忽然间变了个人似的。”
傅知遥心道其实没变,就是懒得装了。
她这个打工人想做自由职业者 ,开始放飞自我。不过想想她被迫重生,她还是想哭。
“父亲在外养了外室,”
傅知遥说完看了看傅母的反应,还好 ,看样子暂时没太反应过来。
傅知遥觉得伤心的事该一下子说完省的多伤心几次,又连珠炮似的道,“生了一个女子,一个儿子。”
趁着傅母眼泪没来得及掉下来,傅知遥又道,“女儿是我身边的映雪,儿子叫傅华章,如今在天虹书院读书,与二哥是同窗。不过他是文渊先生的得意门生,比二哥混得好。
文渊先生近些年已经不轻易收徒,肯收傅华章,应是父亲亲自引荐。”
文渊先生乃当世大儒,门生遍布朝野,师从文渊先生基本算是半只脚踏入仕途,且一进官场便助力多多。
傅知遥总算说完,傅母的眼泪也堪堪擦干,“竟是这样。”
“母亲还好吧?”
傅母声音戚戚,“不好又能如何,你不是说了也没什么可伤怀的。府里已经好几房妾室了,我还能指望他在外面干干净净不成。
只是没想到那男孩竟同你二哥一般大小,女孩亦跟你同龄。
你父亲这外室找的可够早的。”
“早与晚没什么分别,母亲想开就是。”
傅母沉默许久恨声道,“想不开,原以为他对我也算敬重,不曾想他竟欺我至此,把那孩子与智行安排在一家书院,还成了文渊先生的门生。”
傅智行,傅家二公子,傅知遥的二哥。
傅知遥扑哧一声笑了,“想不开就对了。”
傅母看了傅知遥一眼,“让我想开的也是你,说想不开就对了的也是你,你怎么说话反反复复的。”
“让您想开是怕你难过,让你别想开是劝您别姑息。”
傅母重重叹了口气 ,“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母亲是担心闹大后污了傅家的名声,影响哥哥们的前程和三妹的婚事?”
傅母如实道,“担心,但这不是主要原因。怕影响名声做的隐蔽些就是了,我是担心你父亲。他是当朝尚书,而我,势单力孤。”
傅知遥听到这句话鼻尖发酸,上一世,母亲的势单力孤比如今还甚。
她出身商贾之家董家,外公和舅父经商都要依附于父亲的势力,大哥愚孝,二哥是个机敏的但莫名摊上命案死的蹊跷,唯一有能力也有心机的是傅知微。
可惜她所助之人不是母亲。
她杀了林氏之女——同样入宫的做了妃子的傅映雪,这事儿被林氏抓到了把柄 ,林氏要求进傅府做平妻,傅知微允了。
傅知微还帮林氏夺了母亲的掌家权,到最后连大哥都被算计入狱。
傅华章初入仕途便才华尽显,青云直上。
他确有手段。
傅华章要做尚书府的主子,傅知微想要能帮她巩固地位的兄长,这份合作全是利益,还打着亲情的旗号。
傅家嫡长女和傅家奸生子的亲情,真真可笑。
这一世,傅华章不能留。
她离京之前他们都得死。
否则死的会是母亲,会是二哥!
上一世大哥被毁容终日躲在府中日渐消沉精神亦出了问题,二哥被流放死于流放途中,三弟双腿断了,成了废人一个。
三妹被嫁给襄王做侧妃,终日被襄王妃欺辱,傅知遥不禁暗骂真是一窝废物。
不过想想上一世的自己,好象也挺废的,连家人都护不住。
也没想着护。
她自接受和亲命运的那一刻便打定主意不再踏足卫国,不再连络傅家。她和亲报了恩,此后恩怨两消,她甚至吩咐身边人莫要同她提起傅家的任何事。
那一车车的物资是她和傅家仅有的关联。
可叹她还觉得那是傅家欠她的。
人啊,惯常自私。
子女在父母面前尤其自私,没得到想象中的偏爱便会生怨憎,如今想想,自己真是个傻x。
她愧对母亲的爱!
傅知遥再度牵住了傅母的手,“母亲,你非势单力薄,你有我。”
“阿遥,你大婚在即切莫生事,母亲应付的来。”
傅知遥摇头,“母亲这话就错了,如今整个卫国,谁敢惹我。”
“阿遥,你。”
“你只当全不知情,我会处理好此事。原本我也可不告知母亲,但我想你有权知道此事,也该知晓枕边到底睡了个什么样的人。
听说他对林氏极为爱重,是他的青梅竹马白月光,白月光是什么意思您知道吗?”
“何意?”
“意思就是难以忘怀的美好,谁也替代不了。母亲,您懂了吗?”
傅母眼泪落下,“我懂。”
“您也有白月光?”
傅母:“你这孩子瞎说什么,我哪有。”
傅知遥笑了,“若有就好了。”
傅母似是听懂了傅知遥的意思,又似没听懂,她如今的心思都在傅知遥身上,“纵然无人敢惹你,你也不可胡闹。阿遥,你去草原日子定是艰难。
若再落个不好的名声,你这日子可怎么过。“
傅母说着眼圈又红了。
傅知遥叹气,“母亲往好处想想,有没有我名声坏了那野王就不娶我了。”
傅母:“有可能吗?”
傅知遥:“有,他极重孝道,且觉得女子该恭顺温良。”
当然是瞎扯的,哄傅母安心罢了。
见傅母迟疑傅知遥又道,“死马当活马医,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那母亲该如何帮你?”
“别阻我行动扯我后腿,剩下的时间乖乖看戏。”
傅母觉得傅知遥在胡说八道,可傅知遥那句死马当活马医让她升起了一丝希望,希望之馀亦有些担忧,“你打算如何做?可会惹陛下震怒,或给傅府招致灾祸?
阿遥,若是母亲自己恨不得以身替你受苦,可我不能拿你大哥他们的命赌。”
说到这傅母颇没底气的看了傅知遥一眼,“他们有五人,你只有一人。”
傅知遥又好气又好笑,“知道,五对一我自不能及。我不会损伤傅家名声害了你的子女,您信我。”
最后三个字如有魔力,傅母不由自主便信了傅知遥,不过她还没忘了反驳一句,“什么我的子女,那是你的兄弟姐妹。”
“知道了,我回院子了,你这几日离父亲远点,别被迁怒。”
“我晓得,一会打发杜姨娘晚上好生哄哄他。杜姨娘最会哄人。”
傅知遥嘴巴微张复又快速闭上,她想问母亲会不会吃姨娘的醋,又觉得徒增烦恼,时代不同,女子观念完全不同。
不提不问便不会有说服她们的冲动。
人的观念不可能在一朝一夕间改变,就如她即便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三十四年都无法接受男人三妻四妾。
她们保留她们的想法,自己坚定自己的坚持,也只能这样。
她想说服母亲脱离傅家,脱离傅慎洲,可她认知中的快乐未必是母亲的快乐,这个时代女子和离后要承受的压力巨大,她不能替母亲承受,亦无力为她挡下悠悠之口。
既如此,便让母亲自由选择她认可的幸福便好。
若是有一天,母亲自己不想同傅慎洲过了,她定会为母亲托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