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法官离开后,办公室里还隐约残留着汤圆的甜腻香气。
江临舟端起茶杯,将里面剩馀的凉白开一饮而尽,试图冲淡口中那过于甜腻的味道和心头那丝被“关怀”的无奈。
揉了揉眉心,江临舟知道吴法官“送汤圆”只是个开始,后续的“关心”只怕会接踵而至。
必须找个合情合理的借口“躲一躲”。
想到这里,他立刻按下内部电话的接通键。
“小张,进来一下。
片刻之后,江临舟的办公秘书小张拿着笔记本快步走进来。
江临舟问道。
“前面让你们重点跟进的大风厂地块非商业地产设计大赛,推进得怎么样了?”
秘书小张立刻翻开笔记本,汇报道。
“市长,一切按计划进行。
网络投稿信道明天12点正式关闭。
目前已经收到来自全国设计师、高校团队的有效投稿超过七百份。
评审委员会已经组建完毕,由省内知名建筑大师、规划专家、文化学者以及我们市规划局的资深工程师共同组成。
后天,也就是周四上午9点,在市会议中心,进行第一轮封闭式初选。”
江临舟满意地点点头?
“好,这件事我们要高度重视。
这不仅仅是一次设计征集,更是我们京州城市规划理念转型的一次重要尝试和公众宣导。
要让所有人看到,不搞房地产,那块地同样能有光明的未来,甚至更具独特价值。”
江临舟略一沉吟,做出决定。
“后天的初选评审,我也要参加。
给我在评委席安排个位置。”
秘书小张略微惊讶,通常副市长不会介入初选,至少也应该是最后的终选,但还是立刻记下。
“好的市长,我马上协调安排。”
江临舟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看似随意地问道。
“另外,山水集团那边怎么样了?
他们对大风厂地块,有什么新的动向?”
秘书小张显然做足了功课,都没有翻文档夹,对答如流。
“山水集团以大风厂绝对控股股东的名义,已经正式向市规划局和国土局提交了文档。
申请将大风厂地块的土地性质,由工业用地更改为文化旅游用地。
这与我们大赛的导向完全一致。
而且,他们旗下的设计团队,也以独立身份,报名参加了这次设计大赛。
提交的方案概念,据说是围绕‘工业遗产记忆’和‘沉浸式戏剧体验’展开的。”
江临舟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于胸的光芒。
“恩。知道了。
高小琴,动作倒是快,嗅觉也敏锐,懂得顺势而为。
如果山水集团能拿出让人眼前一亮的设计,我们欢迎;
如果只是敷衍了事,那就按规则淘汰。一切,用方案本身说话。”
江临舟挥了挥手。
“你去忙吧。确保大赛评审公平、公正、公开。
我们要选出来的,是真正能为京州、为那块土地未来负责的黄金方案。”
“明白,市长。”
小张合上笔记本,快步离开。
办公室门关上,江临舟靠回椅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将精力投入到大风厂土地项目这个庞大而复杂的工作中,不在市政大楼,无疑是应对吴法官的最好方式。
后天亲临评审现场,既能展现市政府对转型的重视,也能第一时间把握各路设计思潮。
这可是自己熟悉且能完全掌控的轨道上。
只是不知道,这场设计大赛,最终会将大风厂土地的命运,引向何方。
反贪局,陆亦可办公室。
陆亦可深吸一口气,绕过办公桌,双手抓住林华华的肩膀,眼神里带着一种“豁出去了”的决绝。
陆亦可语气近乎“哀求”,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华华!我的好姐妹!好同志!这次你真得帮我!”
林华华被她的架势吓了一跳,赶紧调跳离三步远。
“我…我怎么帮啊陆处?
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去跟你们家吴法官说,让她老人家少操点心吧?
这个我可不敢!吴法官那眼神,比我们查帐本还犀利,我见了腿都软!”
陆亦可走过去,用力晃了晃她。
“不是找我妈!是去找江临舟!”
林华华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声音拔高。
啊!你要我去找江市长?替你表白?
不行不行!这比见吴法官还可怕!侯局知道了非得扒了我的皮!”
陆亦可气得跺脚,松开她,压低声音吼道。
“你脑子里整天想什么呢!谁让你去表白了!我是让你,给江临舟介绍女朋友!”
林华华愣了两秒,随即脸上绽放出一个极其古怪、混合着恍然大悟又难以置信的笑容。
林华华用手指着自己鼻子。
“我?给江临舟,江大市长,介绍对象?”
林华华凑近陆亦可,压低声音,戏谑道。
“陆处,你这招是‘围魏救赵’?还是‘李代桃僵’?”
林华华双手一拍。
“哦,我明白了!
你是想让我把你介绍过去,用这个名义跟江市长接触,对不对?
早说嘛!这个忙我倒是可以…”
陆亦可没等她说完,抄起一个文档夹就轻轻拍在了林华华头上。
“胆儿肥了,是吧。林华华!敢这么调侃你上司!
我说的是正儿八经的介绍!
你同学呀,学妹呀,家里那些七大姑八大姨手里的优质资源,未婚的姑娘不是挺多的嘛!”
林华华揉着刚刚陆亦可拍的,但并不疼的脑袋。
“哦,原来是真介绍啊。”
林华华眼珠一转,开始掰着手指数。
“学妹倒是有,年轻的检察官,活泼开朗;同学嘛,有个在投行,女强人类型;还有个表姐,大学老师,文艺范儿……
林华华书着书着,突然停下来,一脸为难地看着陆亦可。
“可是陆处,你这不是把姐妹们往火坑里推吗?”
陆亦可好奇道,“江临舟,年少多金高官,怎么就是火坑了?”
林华华双手一摊手。
“就是啊,你想想,江临舟那是什么人?
那是能在谈笑间把我们反贪局搞得鸡飞狗跳的人!那是三十出头就坐到厅级的狠人!
眼光得高到什么地步?
我那些同学学妹,虽然优秀,但跟这种级别的“人精”打交道,那还不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到时候亲没结成,反而结仇了,我这不是里外不是人嘛!”
陆亦可扶额叹气。
“那你说怎么办?
总不能真让我妈这么继续“精准投送”吧?
我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林华华看着陆亦可真的快要崩溃的样子,收起玩笑的心思,叹了口气。
“陆处,我懂你的难处。
你这介绍女朋友,‘赔罪’的理由,也太牵强了。
咱们省检把他女朋友吓跑了?这事儿压根没实锤啊。
而且,你这么上杆子给他介绍对象,不明真相的人看来,会不会觉得。
你这是另一种形式的‘欲盖弥彰’?”
陆亦可彻底愣住。
“那照你这么说,我是进退两难,只能坐以待毙了?”
林华华同情地拍了拍陆亦可。
“陆处,要我说啊,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事儿,根源在吴法官那儿,你把吴法官说服了,就没事了,自求多福吧。”
陆亦可瘫坐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由母亲吴大法官亲手编织的、无比尴尬的罗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