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这番话,怎么说呢,说是阳谋也罢,说是不要脸也行。
反正事都到这里,他也干脆任性了一把,一个四十多岁的人任性起来,总要有人来兜底的。
众人看着老张,然后默不作声的一起看向徐载知。
包括几个陈怀安的人,也包括老王。
老王也很好奇,他身上有一把手的安排,虽然帮着陈怀安,可心里头也有几分好奇,到底是什么人才,能让主任和老陈一起下注。
作为老人他的渠道要比一般人灵通多了,知道某些事情,可真的能落实吗?
山一般压力,沉默中瞬间全部转移到了徐载知这,大家都想看看,这个被陈主任推到台前的年轻人,将如何应对这场几乎无解的困局。
徐载知当然知道,老张在逼自己知难而退。
只要自己露出一丝尤豫和胆怯,他们这些老资格就能顺势下坡,让陈怀安的决定变成一个笑话。
不能丢份儿啊!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站了起来,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看向老张,脸上带着新人特有的谦逊与诚恳。
“谢谢张组长的关心和爱护,这段时间跟在张组长的工作团队里,我受益匪浅。”
他一开口,先放低姿态,直接把老张为难的姿态,变成了关心。
老张一看,发出了曾经和老刘同样的疑惑心声。
嘿,你小子怎么不上当啊。
这让老张准备好的一肚子话,硬生生憋了回去,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众人之中和陈怀安一路的人,马上有人多了几丝笑意。
有意思。
“说实话,”徐载眼神清澈而真挚,“您说的这些困难,我一个刚出校门的学生,心里确实没底,也确实害怕”
“毕竟在座的各位老师,都是我的前辈,经验比我丰富太多了,我也相信各位老师根据经验做出的判断,我的能力不足。”
这番话一出,在场不少组长的脸色都缓和了几分。
这小子,还算懂事,没有被陈主任一捧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老张也觉得面子上舒服了不少,觉得刚才应该是错觉。
这孩子懂事着呢,心说想算你识相,只要你顺着我的话说下去,这事就算过去了。
可他们还不知道徐载知的套路。
如果见过他套路的秦语此时就一定会第一时间发现,徐载知准备开始诡辩了。
“张老师,我能先问您一个问题吗?”
老张一愣,下意识的点头:“你问。”
徐载知目光扫过全场,声音不大,却清淅的传入每个人耳中:“我想请问各位老师,我们做电视节目,是经验重要,还是思想重要?”
这个问题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问题?
这不是废话吗?
当然都重要!
老张皱了皱眉,沉声说:“当然是经验和思想并重,缺一不可。”
“张老师说得对!”徐载知立刻接话,语气无比赞同,“但我想说,在不同的阶段,它们的优先级是不一样的。”
他开始了他的表演,当然也可以说是嘴炮。
“比如说,在执行一个成熟既定的方案时,经验无疑是第一位的,因为丰富的经验可以保证我们不犯错,高效的完成任务,这一点,在座的各位老师,都是我的榜样,是我需要用一辈子去学习的。”
“但是!”
徐载知话锋陡然一转,如同宝剑出鞘,三尺青锋照亮方寸之间,在这间审片室里,仿佛有种无敌的气势。
“当我们面对一个全新的课题,一个需要创新和突破的局面时,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这个时候,思想的重要性,要远远大于经验!”
他双手扶着桌子,气势开始攀升。
“为什么?”
“因为经验是一把双刃剑,它既是我们的财富,也可能成为我们思想的牢笼!”
“它会让我们下意识的用过去的尺子,去丈量未来的道路,它会告诉我们。”
“这不行。”
“那不合规矩。”
“它会让我们在创新的路口,尤豫不决,甚至望而却步!”
“而一个不受经验束缚的,全新的思想,才有可能真正的打破常规,找到一条没人走过的路!”
他的逻辑层层递进,充满了舍我取谁的说服力。
“陈主任刚才说,红星机械厂的同志们,他们在一线顶着压力搞创新,那我们应该做什么?”
“当然也是跟着他们的脚步,去创新,去拿出一个能体现他们精神的新东西,去帮助他们给全国的老百姓证明他们努力和意志。
“而我想,要达成这一点,就恰恰是一个思想比经验更重要的战场。”
他的语气从激昂变得诚恳。
“我承认,我的经验是零,在各位老师面前,我就是一张白纸”
“但是,正因为我是白纸,我才没有条条框框的束缚,正因为我没有经验,我才敢去想,敢去试!”
他看向老张,目光灼灼。
“所以,张老师,您问我敢不敢接这个担子。”
老张被他看的有些接不住。
“我的回答是如果今天我们做的是一个常规任务,我不敢,因为我的经验远远不足。”
“但今天,我们要做的是一次创新和探索,我不仅敢,而且我认为,由我这个只有思想,没有经验的新人来牵头,或许才是最合适的选择,因为我失败的成本最低,而一旦成功,我们探索出的,将是一片全新的大陆!”
“嘶。”
话音落下,整个审片室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徐载知竟然把没有经验这个最大的劣势,强行扭转成了最适合创新的优势。
他把老同志们引以为傲的经验,说成了思想的牢笼。
这套逻辑,看似荒谬,却又在创新这个特定语境下,构建了一个完美的闭环,让人一时间根本找不到反驳的漏洞。
老张被这套组合拳打得眼冒金星,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跟一个刚进台工作的大学生对话,而是在跟一个纵横捭合的辩论鬼才在交锋。
就在众人还沉浸在这套惊人诡辩的震撼中时,徐载知却瞬间收起了所有锋芒,再次恢复了那个谦逊真诚的新人模样。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一点不成熟的看法,为了保证咱们的工作万无一失,我还有一个建议”
“刘老师剪辑的这版片子,毕竟是完整的,他经验丰富,如果他补上原来计划制作的结尾,那就完全符合播出标准,它可以作为我工作的底线和保障。”
“而我。”
“就大胆借用主任的话,放手去干,听从陈主任的安排,去重置这部片子。”
“一切,让我们用最后的作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