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前的空地上,一圈衣衫各异的汉子围成个半圆。
人群里,叫好声与起哄的笑骂混杂在一起。
圈子中央,是两个人对练。
毕虎低吼一声,壮硕的身形如饿虎扑食朝着赵晟猛冲过去,五指带起的劲风刮得地上枯叶乱飞。
赵晟站在原地,双脚不丁不八,神情平静,就在毕虎的利爪即将触及面门的瞬间他才不紧不慢地抬起右手。
数十根肉眼难辨的透明炁丝从赵晟的指尖弹出,它们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在空中交织成一张无形的柔网。
毕虎那势在必得的一爪在距离赵晟面门不足三寸的地方猛地一滞。
他只觉手腕象是被无数根柔韧的蛛丝缠住,向前不得,后退不能,一身刚猛的力道如同打进了棉花里。
“嘿!”人群中一个独眼汉子将嘴里的酒喷了出来,拍着大腿高声叫道:“毕虎,你这不行啊!”
“放你娘的屁!”毕虎脸上涨得通红,他手腕猛地发力,试图挣脱那股无形的束缚。
赵晟的手腕轻轻一抖。
那张由炁丝构成的柔网随之而动,毕虎只觉一股巧妙的牵引力传来,他不受控制地向前跟跄了两步,正好将空门大开的后背暴露在赵晟面前。
赵晟没有追击,只是五指微张缠绕在毕虎手腕上的炁丝瞬间消散。
毕虎收势不及险些跌倒,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他转过身看着赵晟眼中满是又惊又怒的神色。
这一个月来他们这伙人每日都奉古爷的命令与这小子轮流对练。
起初,他还能凭借着修为上的优势稳稳压制对方,可随着时日推移,这小子的手段愈发精妙,对他那一身蛮力的克制也越来越明显,渐渐的他竟已完全占不到任何便宜。
而赵晟看着他,心中波澜不惊。
如今他【无相手】的熟练度早已突破了lv3的关隘,而期间练习中获得了不少【精细】属性点。
而这个新的属性提升的是自己对于炁的控制,随着精细属性的提升,过去需要全神贯注才能凝成的炁丝如今已能信手拈来,对于无相手的运用也更得心应手。
过去只能勉强维持型状,如今却能随心意变幻,或为柔网,或为利刃。
如果真的想的话,自己完全有把握在生死搏斗中杀了对方。
若是此刻再回到那条小巷,面对毕虎与庞光二人的围攻,自己也完全有能力护着田七全身而退,甚至还能游刃有馀地寻机反击。
古陀教自己的这手段,确实厉害。
“再来!”毕虎不信邪再次低吼着冲了上来。
这一次他不再是单纯的猛攻,招式之间多了几分变化,试图从侧翼查找赵晟的破绽。
赵晟脚下不动,双手在胸前翻飞。
无数根炁丝从他的十指间弹出,在他身前三尺之地布下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防御。
毕虎的每一次攻击,都被这些时而坚韧如钢,时而轻柔如羽的炁丝精准地拦截偏转,并一一化解。
他就象一只撞进了蛛网的飞蛾,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触及那网后的猎人分毫。
最终,赵晟五指猛地一收。
数十根炁丝瞬间凝聚成一股,如同一条无形的鞭子,在空中发出一声清脆的爆响抽在了毕虎的手腕上。
毕虎吃痛,闷哼一声,整个人向后跌退了七八步,手腕上多了一道清淅的红痕。
“行了,别丢人现眼了,换人吧!”
人群里纷纷起哄。
毕虎只觉得又羞又恼,但还是收手后撤垂首立在一旁,自顾自生着闷气。
下一个汉子上场,继续与赵晟交手起来,打的顿时难解难分。
……
山坡上,一棵老松树下,古陀背着手,静静地看着空地上的这一幕。
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但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却藏着一丝掩不住的满意。
一个身影晃晃悠悠地从他身后的林子里走了出来。
来人穿着一身洗得看不出本色的邋塌道袍,头发用一根木簪随意地挽着,手里提着个酒葫芦,走路时一步三晃,满身的酒气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他走到古陀身边,用那只鹰钩鼻子嗅了嗅空气,醉眼惺忪地瞥了一眼空地上的赵晟,随后用骼膊肘捅了捅古陀。
“行啊,老东西。”邋塌道士打了个酒嗝,声音含糊不清,“真把你的看家本事都掏给他了?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古陀没有回头,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压箱底的玩意儿自然还没教,不过嘛,除了那些,其他的也都教得差不多了。”
他顿了顿,看着赵晟收回炁丝,负手而立的沉静模样,继续道:“关键是,他都学会了。”
古陀嘴上说得平淡,心中却早已翻起了波澜,他这一生见过无数所谓的天才,也调教过不少资质上佳的后辈。
但从未有任何一人,能象眼前这个少年一样,那份悟性,那份心性,都超出了他的期待。
他起初只是想借此子恶心一下唐门,出一口陈年恶气,可这一个月教下来,他是真的动了爱才之心。
或许,自己这一脉的传承,真的能在他手上发扬光大。
邋塌道士又灌了一口酒,他斜着眼看了看古陀脸上那难得一见的郑重神色,嗤笑一声。
他看出了对方的想法,随后便毫无顾忌地出言嘲笑道,“我说古爷,咱们是什么出身,你心里没点数?一群在阴沟里讨生活的老鼠罢了,不会还想着光宗耀祖吧?”
古陀的脸色沉了下来,回头瞪了他一眼。
邋塌道士却毫不在意,他晃了晃手里的酒葫芦,走到古陀面前,压低了声音:“我劝你,玩够了,就把人还给唐门吧。”
他伸手指了指山外的方向。
“唐门那帮疯狗找了快一个月了,一点要停的意思都没有,郫都县周边明里暗里的桩子都被他们翻了个底朝天,听说连不少在外头接活的内门弟子都得了信开始往川蜀这边包饺子了。”
“唐门的人现在逮到黄天道的人就抓,而那些人一个都没有再听到过风声,落到他们手上的那些怕是没有的好了,他们要是知道是因为你才让他们受牵连,怕是要骂你八辈子祖宗了。”
邋塌道士凑得更近了些,酒气喷在古陀脸上。
“咱们是藏得好,可这山,就这么大,他们是找不到,不是不找,再这么下去,早晚把咱们这窝给端了,到时候你拍拍屁股走了,我们这群弟兄怎么办?”
“你最好快点想好。”邋塌道士直起身,又灌了口酒,“真要是掰扯不动,就把人还了,犯不着为了一口气,把大伙儿的命都搭进去。”
古陀沉默了下去。
他看着空地上那个身形挺拔的少年,又看了看山外那片连绵的青峰,眼中光芒明灭不定。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最后三天。”
邋塌道士的动作顿了一下,疑惑地看向他。
“从抓他来,到那天,正好一个月。”古陀转过身不再看他,目光重新落回赵晟身上,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我要让他,心甘情愿地拜我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