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里难得批下两天假,手头的急事也总算处理妥当,我抓起手机就给我妈拨了过去,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妈,我这两天有空,想赶紧去趟北京,把笑笑和松松接回来。”
“你可算来了!”我妈在电话那头立刻接话,语气里满是赞同,“赶紧来接,这俩孩子都半个月没上课了,老师又打了两次电话,再这样下去真不行了,不能再听你爸的,他一见到孩子就心软,根本不管上学的事。”
我松了口气,总算得到了我妈的支持,又忍不住问道:“对了妈,爸的身体怎么样了?上次复查说有小问题,现在调理得还好吗?”
“挺好的,这段时间按医嘱吃药,又清淡饮食,没再熬夜打游戏,精神头比之前足多了。”我妈的声音放缓了些,“不过胡杨说,最好再在北京待上些日子,让老中医再好好调理调理,彻底稳定了再回去,不然路上折腾也容易出问题。”
“那就听胡阿姨的,让爸好好在那边养着,别着急回来。”我连忙说道,心里的牵挂又重了几分。既担心孩子们落下功课,更惦记着老顾的身体。
挂了电话,我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打开订票软件,订了最早一班飞往北京的机票。
指尖划过屏幕上的“北京”二字,心里五味杂陈,那里有我心心念念的两个小家伙,更有让我牵挂不已的父亲。
这段时间,老顾为了陪孩子们,肯定没少费心,加上心脏的老毛病,想来也没好好休息。
这次去北京,不仅要把孩子们接回来,更要好好陪陪他,看看他的精神状态,也替我妈分担分担,让他能安安心心调理身体。
收拾好简单的行李,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我心里满是期待,明天这个时候,就能见到他们了。
第二天几个小时的行程,飞机平稳落地北京。我打车直奔军区大院,当我推开那扇熟悉的大门时,院子里正飘着淡淡的槐花香。
我放轻脚步往里走,刚拐过影壁,就看见老顾坐在葡萄架下的石凳上,笑笑和松松一左一右依偎在他身边。三个脑袋凑在一起,手里各举着一支融化了大半的冰激凌,正吃得津津有味。
笑笑的嘴角沾着一圈奶油,像只小花猫;松松吃得太急,鼻尖上都蹭到了巧克力酱;老顾也没好到哪儿去,花白的胡须尖沾着一点粉色,眼神里满是纵容,完全没注意到我的到来。
“爸,我来了。”我笑着开口。
老顾猛地抬头,看到我时,眼睛瞬间睁大,脸上写满了意外,手里的冰激凌都忘了咬。他反应极快,立刻放下冰激凌,对着孩子们压低声音急道:“快,把冰激凌藏起来!”
笑笑和松松也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想把冰激凌塞进身后的石缝里,可融化的奶油顺着指缝往下滴,在白色的小裙子和蓝色的衬衫上留下了一道道甜甜的痕迹。
显然,这临时的补救措施已经太晚了。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走过去蹲下身,伸手替笑笑擦掉嘴角的奶油:“偷吃冰激凌被抓包了吧?”又帮松松抹掉鼻尖的巧克力酱,“还有你,小馋猫。”
老顾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几分窘迫,却还是嘴硬道:“谁偷吃了?我就是……就是陪孩子们尝尝,天热,解解暑。”他说着,还偷偷把沾着奶油的手在背后擦了擦,结果把外套的后摆也弄脏了。
我看着他那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又看了看两个孩子躲在他身后,只露出一双双湿漉漉、怯生生的眼睛,心里暖得一塌糊涂。
这祖孙三个偷吃冰激凌的模样,像一幅温馨又可爱的画,瞬间驱散了我一路的疲惫和担忧。
“行,解解暑可以,”我站起身,故意板起脸,“但下次不许吃这么多了,尤其是爷爷,医生说要清淡饮食,不能吃太甜太凉的。”
老顾连忙点头,像个听话的孩子:“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吃了。”笑笑和松松也跟着点头,小脑袋点得像拨浪鼓。
阳光透过葡萄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我们身上,暖融融的。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鸟鸣和孩子们偷偷的笑声,这一刻,所有的牵挂和焦虑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幸福。
我妈听到院子里的动静,系着围裙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我先是眼睛一亮,笑着喊了声:“儿子来了!”
可目光一转,瞥见祖孙三个嘴角、手上沾着的奶油和巧克力酱,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转头就对着老顾嗔道:“一野!你怎么又带着孩子们吃冰激凌?医生刚叮嘱过你不能吃凉的,你倒好,还带头瞎吃!”
老顾刚想开口辩解,我妈已经摆摆手,一边念叨着“真让你操心”,一边弯腰拉起笑笑和松松的手:“走,进屋洗洗去,把身上都擦干净,不然该着凉了。”
两个小家伙吐了吐舌头,乖乖地跟着我妈进了屋,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老顾手里的冰激凌。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和老顾父子俩。
他刚才在我妈面前那副慌张无措的样子一扫而空,重新靠回石凳上,拿起刚才没吃完的冰激凌,慢悠悠地舔了一口,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仿佛刚才的“批评”从未发生过。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眼看向我,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语气随意地问道:“你小子怎么突然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阳光洒在他脸上,眼角虽有淡淡的细纹,却丝毫不见老态,反而透着一股历经岁月沉淀后的从容和洒脱。
我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看着他慢悠悠地舔着冰激凌,忍不住笑了:“还能为什么?来接那两个小祖宗回去上学。都半个月没上课了,老师天天打电话,我实在招架不住了。”
老顾挑了挑眉,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急什么?我带他们看博物馆、听音乐会,比在学校里死读书有用多了。素质教育,懂不懂?”
“懂懂懂,”我连忙点头,“您这素质教育水平高,我比不了。但再不上学,他俩就得留级了。再说,您心脏不好,也该好好休息休息,别总陪着他们瞎折腾。”
提到心脏,老顾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恢复了常态,只是语气软了些:“我身体好着呢,这点小事不算什么。不过……你妈倒是天天念叨,让我少操心。”他说着,眼神不自觉地飘向屋里,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我看着他,心里忽然涌上一股酸涩。
这个在部队里雷厉风行的首长,如今在家人面前,也不过是个会偷偷吃冰激凌、会被老婆念叨的普通男人。
他看似强势,实则比谁都在乎这个家。
“妈也是为您好,”我轻声说,“您就听她的,好好调理身体。等您身体好了,想怎么带孩子玩都行。”
老顾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吃着冰激凌。院子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葡萄架的沙沙声。
我知道,他心里其实也明白,孩子们终究是要回去上学的,而他,也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了。
过了一会儿,我妈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块抹布,走到老顾身边,没好气地说:“吃完了吧?把嘴擦干净。”
老顾乖乖地抬起头,任由我妈替他擦着嘴角,像个听话的孩子。我看着他们俩,心里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光,真好。
傍晚时分,院子里亮起微弱的灯光。今天的晚饭因为我的到来,老顾决定去吃烤鸭,还必须是前门那家。
我妈愣了一下,随即摆手:“在家附近找家店就行,不远还方便,你身子刚好,别折腾。”
“不远不行,就得去前门那家。”老顾坚持着,抬眼看向我,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你小时候来北京,不就最爱吃那家的烤鸭吗?”
我心里猛地一暖,像有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
原来他还记得。
那家店藏在前门的老胡同里,门面不大,却有着我童年最鲜活的记忆。
第一次跟着他来北京,他也是这样,牵着我的手穿过热闹的街道,走进这家烤鸭店,点上一整只烤鸭,看着师傅当场片鸭,油脂香气裹着荷叶饼的麦香,是我对北京最深刻的味觉印象。
后来每次来北京,只要他有空,总会带我去那家店,哪怕排队要很久,哪怕路程不算近。
这么多年过去,我以为他早忘了这些细节,没想到他一直记在心里,还特意为了我,坚持要去那家充满回忆的店。
“行,听老顾的,就去那家。”我连忙开口,眼眶有些发热。
我妈看着我们父子俩,无奈又好笑地摇摇头:“就你们俩讲究,行吧,去就去,提前打电话问问要不要排队,别让你爸站太久。”
老顾笑着点头,拿起手机就给烤鸭店打电话,语气里带着几分难得的雀跃,像个即将去赴约的孩子。
我看着他的侧脸,心里满是感动。这家店,不仅承载着我童年的美好回忆,更藏着老顾对我深沉又内敛的爱。
那些他从未说出口的牵挂,那些默默记在心里的喜好,都藏在这一次次的“特意”里,藏在这熟悉的烤鸭香气里。
晚上,我们一家人坐着车往烤鸭店赶,窗外的北京夜景灯火璀璨,老顾坐在副驾驶上,偶尔和我妈聊着天,语气轻松。
我坐在后排,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原来最动人的爱,从来都不是轰轰烈烈的表达,而是这些藏在岁月里的细碎温柔,是无论过多久,都始终记得你喜好的那份心意。
车子停在老胡同口,熟悉的青砖灰瓦映入眼帘,晚风里似乎都飘着烤鸭的香气。
老顾率先下车,脚步轻快地领着我们往里走,路过巷口的老槐树时,还不忘回头喊我:“快点,别磨磨蹭蹭的,再晚就没靠窗的位置了。”
我笑着跟上,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小时候,他也是这样牵着我的手,一步步走过这条胡同,那时的他身姿挺拔,我还得踮着脚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如今我早已比他高出大半个头,可在他眼里,我似乎还是那个需要他照顾的小孩子。
走进烤鸭店,熟悉的吆喝声、碗筷碰撞声扑面而来,还是记忆里的样子。
老板见我们进来,立刻笑着迎上来:“顾先生,好久不见!还是老位置?”
“对,老位置。”老顾点点头,熟门熟路地往靠窗的桌子走去。那是我们每次来都坐的位置,透过窗户就能看到胡同里的烟火气。
坐下后,老顾熟练地点了菜,除了必点的烤鸭,还点了我小时候最爱吃的芥末鸭掌、京酱肉丝,甚至连笑笑和松松爱吃的豌豆黄、驴打滚都记得清清楚楚。
“爸,你还记得我爱吃这些?”我忍不住问。
老顾夹了一块豌豆黄放进嘴里,漫不经心地说:“废话,你小时候吃芥末鸭掌,辣得眼泪直流还非要吃,忘了?”
我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
那些我自己都快忘记的小事,他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楚。父亲的爱,从来都藏在这些不起眼的细节里。
烤鸭很快就上来了,师傅推着小车来到桌旁,当场片鸭。金黄酥脆的鸭皮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师傅手法娴熟,一片片鸭皮薄如蝉翼,鸭肉鲜嫩多汁。
老顾拿起一张荷叶饼,夹了一块鸭皮,蘸了点白糖,递到我面前:“尝尝,还是以前的味道不?”
我接过饼,放进嘴里,鸭皮的酥脆、白糖的香甜在嘴里化开,和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眼眶瞬间有些湿润,我用力点点头:“是,还是以前的味道。”
“那就好。”老顾笑了笑,又给我妈、笑笑和松松分别夹了鸭肉,耐心地教孩子们怎么卷饼,脸上满是温柔。
饭桌上,老顾和我聊着北京的变化,聊着我小时候的趣事,偶尔还会被笑笑和松松的童言童语逗得哈哈大笑。我妈坐在一旁,看着我们父子俩,嘴角也挂着欣慰的笑容。
晚饭后,我们沿着胡同慢慢往回走,晚风习习,吹散了白日的燥热。老顾牵着我妈的手,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我和孩子们。笑笑和松松在胡同里跑来跑去,笑声清脆。
我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满是幸福。原来,最珍贵的时光,就是这样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一顿热气腾腾的饭,聊一些无关紧要的家常,简单却又温暖。
回到院子里,孩子们很快就睡着了。我和老顾坐在葡萄架下,喝着茶,聊着天。
“爸,谢谢你。”我轻声说。
老顾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谢我什么?谢我请你吃烤鸭?”
“不是,”我摇摇头,“谢谢你一直记得我爱吃的东西,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
老顾沉默了片刻,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低沉却有力:“傻小子,我是你爸,不照顾你照顾谁?以后好好工作,照顾好赵玥和孩子们,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
月光洒在我们身上,葡萄架的影子斑驳陆离。
我知道,无论我长多大,走多远,在父亲的眼里,我永远都是那个需要他牵挂的孩子。而这份深沉的父爱,也会一直陪伴着我,温暖着我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