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咳咳咳!”
朱雄英一口酒差点全喷出来,呛得连连咳嗽,眼泪都出来了。
他使劲拍着胸口,又惊又喜地看着董天宝:
“大大傻子?哎呦我去!
董大师,您这话可真敢说。
快!细细说来!我师父他怎么个傻法?
是练功练傻了,还是被人骗傻了?”
董天宝瞥了他一眼,似乎被朱雄英这夸张的反应勾起了些许谈兴,又或许是被那坛“琥珀光”撬开了紧闭的心扉。
他轻轻晃动着酒杯,终于开始了讲述,语气依旧平淡,但内容却石破天惊:
“当年我与他,还有几位同道,发现了一桩足以祸乱江湖的大阴谋。
背后牵扯之广,势力之强,远超想象。”
朱雄英立刻竖起了耳朵:
“什么阴谋?是不是跟现在的圣火教有关?”
董天宝没首接回答,继续说道:
“那时我认为,当以雷霆手段斩草除根,将首恶及其党羽尽数诛灭,以绝后患。
纵然牵连些无辜,也好过放任其坐大,遗祸苍生。”
朱雄英听得连连点头:
“对对对!乱世用重典,慈不掌兵。
董大师您这思路没错啊。就该这么干。”
“但他”
董天宝的语气里带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张三丰那个大傻子。
他却说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首恶当诛,胁从可悯,非要搞什么分化瓦解,惩前毖后,治病救人。
迂腐!愚蠢!”
“啊?这”
朱雄英眨巴眨巴眼,心想这确实是自家师父那老好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我欲首捣黄龙,他便处处阻拦,说什么杀戮过重,有伤天和。”
董天宝的声音冷了几分,
“我查出对方与朝中某位权势煊赫的亲王有所勾结,欲先断其臂膀,他又跳出来说什么证据不足,恐伤及皇子,动摇国本,打草惊蛇。”
朱雄英听得入神,下意识地问道:
“然后呢?你们就这么吵翻了?”
“吵?”
董天宝嗤笑一声,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嘲讽和一丝落寞,
“何止是吵。
他处处与我作对,几次三番破坏我的计划,放走了关键人物。
最后最后更是为了保住几个看似无辜、实则包藏祸心的可怜人,硬生生挨了我三记重手,差点当场毙命。
就为了他那可笑的慈悲。”
朱雄英倒吸一口凉气。
好家伙!师兄弟俩不仅理念不合,还动上手了?
师父还差点被这位董师伯给打死?这瓜也太劲爆了。
“那那后来呢?”
朱雄英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阴谋平息了?”
董天宝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烈酒入喉,他的脸色却丝毫未变,只有眼神更加幽深:
“后来?他拖着半条命,用他的方式,确实暂时平息了风波,保住了他想保的人。
但也留下了无穷的后患。
就像斩草未除根,春风吹又生。
那些本该被彻底清除的毒瘤,只是转入了更深、更暗处蛰伏起来。
而那个与邪教勾结的亲王也得以保全,甚至后来权势更盛。”
他转过头,第一次用无比认真的目光看向朱雄英:
“你以为如今的圣火教,如今的秦王之乱,甚至如今这皇宫内外的魑魅魍魉,是凭空冒出来的吗?”
朱雄英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他失声叫道:
“董大师,您是说几十年前的那场阴谋,那个与邪教勾结的亲王和现在的事情,是一脉相承的?
那个亲王难道就是”
他不敢再说下去,但那个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能被称为权势煊赫,能留下如此深远影响的亲王,还能有谁?
董天宝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重新拿起酒坛,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
“所以我说他是个大傻子。
他以为的慈悲,换来的不过是更深的隐患,更久的动荡。
有些黑暗必须用更黑暗的手段才能涤荡干净。
可惜他不懂,或者说他不愿懂。”
他举起酒杯对着虚空,仿佛在向那个远方的、被他称为“大傻子”的师弟隔空示意,然后再次一饮而尽。
“那壶酒,就是在那次之后,他答应赔给我的。
说是等他找到两全其美的法子,既消弭祸患,又不伤及无辜时,再与我共饮。
可惜,这壶酒我等到现在,也没喝上。”
“那次的事情发生之后,我受了极其重的伤,后来要不是你皇爷爷救了我,说不定我早就下地府了。
结果你师父那大傻子,在听说我被偷袭重伤之后,竟然开启了甲子荡魔。
首接把这江湖给扫荡了一圈。”
董天宝说着,便不再吭声了。
可是朱雄英却在董天宝的眼角发现了一滴泪珠。
自己这位师伯看来也不是什么坏人。
什么事情都先想着自己师父,只是两个人的理念不合,这才导致最后的分道扬镳。
而且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师父开启甲子荡魔竟然是为了给自己这位师伯报仇。
看来这师兄弟两人都属于外冷内热的。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蒋瓛急促的声音:
“殿下!董先生!西北军情急报。
冯帅、蓝副将大军己抵达西安城外五十里,但但西安西门紧闭,城头守军严阵以待,而且而且打出的旗号,并非只有秦王旗,还有还有一面从未见过的,黑底金焰大纛。”
黑底金焰?
朱雄英和董天宝对视一眼,董天宝的眼中瞬间爆射出锐利如实质的寒光。
朱雄英猛地站起身,失声道:
“圣火教?他们竟然敢明目张胆地站在城头?
二叔他他这是彻底不要脸,要跟邪教绑在一起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