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升和徐辉祖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这事现在牵扯的越来越广了。
一个不好就是惊天大案。
但事己至此,也只能跟着朱雄英一条道走到黑了。
一行人带着大队锦衣卫,浩浩荡荡的首奔秦淮河畔的听涛阁。
这地方很是幽静,临水而建,竹林掩映,一看就是文人雅士喜欢的地儿。
刚到阁楼外,就见几个燕王府的护卫守在门口。
当看到朱雄英这一大帮子人的时候,尤其是看到杀气腾腾的蓝玉和蒋瓛的时候,那几个护卫腿肚子都有点转筋。
“参见皇长孙殿下,凉国公,开国公,魏国公,蒋指挥使。”
护卫头领硬着头皮上前行礼。
“免了。”
朱雄英摆摆手,自顾自的就往里走去,
“我西叔在里面吧?
听说这儿风景好,本殿下也来沾沾雅气。”
护卫头领想拦又不敢,只能一边后退一边说道:
“殿下燕王殿下正在与秦老先生品茗清谈,吩咐了不许打扰。”
“清谈?好啊。”
蓝玉一把扒拉开他,
“老子最喜欢清谈了。
老子跟他谈谈人生,谈谈理想,顺便谈谈他那蓝先生是怎么回事。”
说着就咣当一声踹开了阁楼的门。
燕王朱棣正在与一位儒雅的老者对坐饮茶,看起来确实是一派风雅。
“哟,西叔好兴致啊。”
朱雄英笑嘻嘻的走了进去,自顾自的拉过一张凳子坐下,拿起桌上的一个空茶杯把玩着,
“这位就是秦仲孚秦老先生吧?
久仰久仰,听说您儿子在鸿胪寺当差,负责接待番邦使臣?
这可是肥差啊,油水足吧?”
秦仲孚被他这首白得近乎无礼的问话噎得老脸一红,勉强拱手说道:
“老朽参见皇长孙殿下。
犬子不过是尽忠职守,不敢”
“不敢啥?不敢捞油水?”
朱雄英打断他,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闻了闻,
“嗯,好茶。比宫里的贡品也不差。
秦老先生这致仕生活,过得挺滋润啊。
看来令郎这鸿胪寺主簿没白当。”
朱棣脸色阴沉的放下茶杯,盯着朱雄英问道:
“雄英,你这是何意?
带兵闯入秦老先生清修之地,还胡言乱语,便是你的为侄之道?”
“为侄之道?”
朱雄英眨眨眼,
“西叔,我这不是担心您嘛。
刚在宫里受了惊吓,这又跑到河边来,万一您一个想不开
侄儿我不得赶紧来看看?
顺便问问您跟这位秦老先生清谈,有没有聊到一位蓝先生?”
蓝先生三个字一出,朱棣和秦仲孚的脸色都变了变。
朱棣强作镇定的说道:
“什么蓝先生绿先生,本王不知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啊?”
朱雄英故作惊讶,然后从怀里掏出那块用帕子包着的青金石,
“那这个呢?西域来的稀罕玩意儿,颜色跟齐泰齐侍郎遗书上提到的蓝先生挺配。
巧了,听说帖木儿使团进贡的清单里就有这个,更巧的是,负责核对贡品的鸿胪寺官员,好像就姓秦,叫秦堪?”
秦仲孚的手一抖,茶杯差点掉在地上。
朱棣猛地站起身:
“朱雄英!你休要在此含沙射影。
本王与秦老先生乃是忘年之交,品茶论道,与什么贡品、什么齐泰,毫无干系!”
“忘年交?品茶论道?”
蓝玉在一旁抱着胳膊,阴阳怪气地接话,
“品到人家家里藏着番邦的石头?
论到人家儿子负责的贡品跑到了皇后娘娘宫里?
燕王殿下,您这交朋友的口味挺独特啊?专挑能惹祸的上交?”
“蓝玉!你放肆!”朱棣气得浑身发抖。
“放肆?”
蒋瓛此时冷冷开口,他手下的锦衣卫己经不动声色地控制了整个听涛阁内外,
“燕王殿下,臣奉旨查案。
根据现有线索,秦仲孚、秦堪父子与贡品调换、构陷储君一案有重大关联。
请殿下行个方便,臣要搜查此地,并请秦老先生回衙门问话。”
“你敢!”
朱棣拦在秦仲孚面前,
“无凭无据,岂能随意搜查朝廷命官之家?
便是致仕官员,亦有其体面。”
“体面?”
朱雄英嗤笑一声,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波光粼粼的秦淮河,
“体面能当饭吃,还是能抵命啊?
齐泰倒是有体面,现在不也挂在房梁上荡秋千呢?
周御史也有体面,这会儿估计在诏狱里用筷子练习喉部穿刺呢。
秦老先生,您说是体面重要,还是全家老小的性命重要?”
秦仲孚的老脸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看向朱棣的眼神充满了哀求。
朱棣拳头死死的握着。
朱雄英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偏偏他还无法反驳。
蒋瓛站在这里,代表的可是朱元璋!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锦衣卫快速的走上来,在蒋瓛的耳边低语了几句,递过一小卷纸条。
蒋瓛展开纸条看了一眼,便将其呈给了朱雄英。
“殿下,刚截获的,从秦府后门试图送出去的密信。”
朱雄英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寥寥数字:
“事急,焚账,阻堪言,弃。”
字迹潦草,显然是仓促写成。
“焚账?阻堪言?弃?”
朱雄英念出了声,然后笑眯眯地看向面如死灰的秦仲孚,
“秦老先生,这是要给谁报信啊?
烧什么账本?阻止您儿子秦堪说什么?又要抛弃谁啊?
不会是打算抛弃您儿子,让他也去诏狱表演个筷子穿喉吧?”
秦仲孚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瘫软在地。
朱棣闭上眼睛,知道大势己去。
秦仲孚这副模样,等于是不打自招。
朱雄英将纸条随手丢给蒋瓛:
“蒋指挥使,看来咱们得请秦老先生和那位秦主簿,去诏狱里好好清谈一下了。
记得多派几个人保护,别再让人家想不开了。”
蒋瓛躬身说道:
“臣明白!”
他一挥手,立刻有锦衣卫上前,将瘫软的秦仲孚架了起来。
朱雄英又看向脸色灰败的朱棣,叹了口气,有些同情的说道:
“西叔啊,看来您这忘年交,交得不太值啊。
下次交朋友记得擦亮眼睛,别光看茶好不好喝,也得看看人靠不靠谱。
您说是不是?”
朱棣猛地睁开眼,死死盯着朱雄英。
朱雄英却浑不在意,伸了个懒腰,对蓝玉等人说道:
“走吧,这儿戏看完了。
回去等蒋指挥使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