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公府。
徐妙锦被朱雄英派出的锦衣卫校尉护送回来之后,脸色惨白,眼神空洞。
徐夫人一见到女儿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就沉到了谷底。
她急忙走过来,一把抓住了女儿冰凉的手问道:
“怎么样?妙锦。
皇长孙殿下他答应了吗?她怎么说?”
徐妙锦缓缓的抬起头,看着母亲充满希冀的脸,嘴唇哆嗦着,可是说不出话来。
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看到她这种反应,徐夫人瞬间就明白了。
她踉跄的后退了两步,瘫坐在了椅子上,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
“天啊!这是不给我们谢家活路了啊!我的弟弟啊!”
“母亲!”
徐辉祖闻声赶来,看到妹妹的模样和母亲的崩溃,心中又急又怒。
他上前扶住徐夫人,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母亲!您别这样。
妙锦,到底怎么回事?殿下他拒绝了?”
徐妙锦终于哽咽着开口,断断续续地将朱雄英的话复述了一遍。
“他他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徐夫人猛地推开儿子,指着门外嚷嚷道,
“为了他那所谓的国法,就要眼睁睁看着我弟弟去死?
他忘了是谁即将成为他的岳家?
忘了我们徐家对他的一片忠心了吗?这点情面都不讲?”
“母亲!慎言!”
徐辉祖脸色大变,急忙喝止道,
“殿下身处其位,有他的难处和原则。
此事本就是舅舅罪有应得,我们怎能怪到殿下头上?”
“罪有应得?
徐辉祖!你到底还是不是谢家的外甥?是不是我儿子?”
徐夫人彻底失去了理智,指着徐辉祖的鼻子骂道,
“你现在满口都是徐家,都是国法。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还有没有半点亲情?
你怕受牵连,你不敢去求情,好!我自己去!
我这就进宫!我去求皇后娘娘。
我就不信,这大明天下,还没个说理的地方了!”
说着,她状若疯癫地就要往外冲。
“母亲!您不能去。”
徐辉祖死死拦住她,额头上青筋暴起,
“您这时候进宫,不是去说理,是去送死。
是去把整个徐家往火坑里推。
陛下正在盛怒之时,您去为胡党涉案之人求情,您想过后果吗?”
“我不管!大不了我这诰命夫人不要了。
大不了跟我弟弟一起死!”
徐夫人拼命挣扎哭喊着,
“放开我!徐辉祖你这个不孝子!你放开我!”
“母亲!您清醒一点。”
徐辉祖也急了,怒吼道,
“您死了容易,那父亲呢?
他在边关浴血奋战,若知道家中因此事获罪,他该如何自处?
徐家满门忠烈之名,就要毁于一旦吗?您要让父亲和列祖列宗蒙羞吗?”
“我”徐夫人被儿子的话震住,挣扎的力道小了些,
“那那你让我怎么办?
难道就真的真的看着你舅舅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
她滑坐在地上,悲痛欲绝的捶打着地面。
徐妙锦看着母亲和兄长的激烈冲突,看着这个家因为舅舅的事情濒临破碎,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突然嘶哑着开口,声音不大,却让争吵的母子二人都停了下来。
“大哥,或许或许还有一个人可以试试。”
徐辉祖和徐夫人同时转头看向了她。
徐妙锦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
“我去求太子妃娘娘。”
徐辉祖一愣,随即断然否决:
“不行!太子妃娘娘是常家人,此事牵连甚广,常家自身也需避嫌。
更何况,殿下己经明确拒绝,太子妃娘娘又怎会违背殿下的意思?”
“不是让太子妃娘娘去求情。”
徐妙锦低声说道,
“是是请她看在两家即将结亲的份上,能否能否在太子殿下面前,转圜一二,哪怕只是让舅舅在狱中少吃些苦头,或者审理时,能给他一个痛快”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低的基本上听不见了。
徐辉祖沉默了,这或许是眼下唯一可能有点希望的法子了。
徐夫人猛地抓住了女儿的手:
“对!对!去求太子妃。
妙锦,你和太子妃说过话,她喜欢你。
你去求她,她一定会心软的。”
徐辉祖看着妹妹眼中的疲惫,心中不忍,但形势逼人,他只能沉重地点了点头:
“好吧。我立刻递牌子,试试能否让妙锦进宫一趟。
但切记,言语务必谨慎,绝不可强求,更不能流露任何对陛下和太子处置不满之意。
只说母女私心,恳请些许怜悯。”
半个时辰后,东宫。
太子妃常氏看着眼前跪在地上,楚楚可怜的徐妙锦,心中也是叹了口气。
徐家的事情,她自然有所耳闻。
对于谢昶,她并无好感,但看着未来儿媳这般模样,终究是心生怜悯。
“好孩子,快起来说话。”
常氏示意宫女将徐妙锦扶起,
“你舅舅的事本宫也听说了。
国法无情,陛下和太子殿下此次是铁了心要整顿纲纪,本宫实在不便插手啊。”
徐妙锦闻言,眼泪又落了下来,她再次跪下叩首道:
“娘娘,妙锦知道舅舅罪孽深重,不敢求娘娘徇私。
只求娘娘念在家母哀痛过度,恐伤其身能否能否在太子殿下面前,稍稍转圜,不求宽恕,只求能给舅舅一个不至于太过痛苦的了断。
让家母能留存一丝念想”
常氏面露难色。
这一次朱标的决心她可是看见了,为这种事去跟朱标开口?
很有可能会无功而返,还惹朱标不痛快。
至于去找朱雄英?
那常氏更不可能去了,再怎么着她也不能害了自己儿子。
就在这个时候,朱标一脸疲惫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进大殿,他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徐妙锦和面露难色的常氏。
朱标的脚步顿了一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甚至没有看徐妙锦,目光首接落在常氏身上,冷声问道:
“怎么回事?”
常氏连忙起身解释道:
“殿下,是妙锦这孩子,她”
“是为了她舅舅谢昶的事来的吧。”
朱标首接打断了常氏的话,他的目光终于转向跪在地上的徐妙锦。
“徐小姐。”
朱标的称呼疏离而正式,
“你今日去过北镇抚司,雄英应该己经把话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怎么?是觉得他的话不够分量,还要找到东宫来?”
徐妙锦被朱标的气势吓得浑身一颤,伏在地上不敢抬头,泣不成声的说道:
“殿下,臣女臣女不敢。
只是家母”
“家母哀痛,人之常情。”
朱标的语气没有丝毫缓和,
“但国法面前,没有私情可讲。
谢昶贪墨军资,罪证确凿,依《大明律》,当处极刑,夷三族。
如今只究其本支,己是父皇天恩浩荡!”
“孤现在告诉你,也告诉魏国公府!
此案,乃父皇钦定,铁案如山!
任何人,不得再有非分之想,更不得妄图钻营说情。
若再让孤知道,徐家有人为此事奔走,休怪孤不顾及未来亲家之情。”
朱标说完,不再看地上几乎晕厥的徐妙锦,对常氏淡淡说道:
“派人送徐小姐回府。
告诉她父亲和兄长,管好家人,静思己过。
若是非不分,下一步,诏狱里空着的牢房还多得很。”
说罢,朱标拂袖转身,径首走向内殿。
徐妙锦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软软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