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应天府被锦衣卫搅得人人自危的时候。
魏国公府。
徐夫人谢氏早己没了往日雍容华贵的仪态。
此刻她两眼红肿,泪痕未干,紧紧的攥着儿子徐辉祖的衣袖,哭着说道:
“辉祖,你想想办法。
你一定要想想办法。
你舅舅他就算有千般不是,万般错处,可他终究是我的亲弟弟,是你的亲舅舅啊。
他要是要是真被定了胡党,那可是要杀头的。
我们徐家我们徐家脸上无光不说,你让你母亲我怎么活啊?”
徐辉祖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脸色极其难看。
他刚从军营回来,铠甲都还没有换下就被母亲给堵在了这里。
关于抓捕名单他自然看到了。
他的亲舅舅谢昶,工部侍郎,郝然在列,罪名是涉嫌在器械营造工程中与胡党勾结,贪墨工款。
“母亲。”
徐辉祖有些无奈的说道,
“您让我想什么办法?这是陛下亲自主导,太子殿下和毛镶亲自督办的大案,铁证如山!
名单上太子殿下在奉天殿上当着百官的面念出来的,您让我如何去想办法?去求情?
这个时候您让我去求情,不是自寻死路吗?”
“我不管!我不管什么大案要案!”
徐夫人情绪激动,几乎要瘫软下去,
“我就知道那是我亲弟弟!是你舅舅!
难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吗?
你去求太子,你去求陛下!
看在你父亲为国戍边,看在徐家满门忠烈的份上,陛下肯定会网开一面。”
“母亲,你糊涂啊!”
徐辉祖猛地甩开了母亲的手,大声喝道,
“父亲远在边关,更应该避嫌。
此刻徐家若出面求情,非但救不了舅舅,反而会引火烧身。
陛下最恨的就是结党营私,徇情枉法。
您这是要把整个魏国公府都拖下水吗?”
“你你”
徐夫人被儿子的话给噎住了,指着徐辉祖,气的浑身发抖,
“好啊!徐辉祖!
你现在翅膀硬了,当了世子了,就不管娘家人的死活了是吧?
你忘了你小时候舅舅是怎么疼你的?
忘了我们谢家是怎么帮衬徐家的?
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徐辉祖被自己母亲气的差点晕过去。
他何尝不念亲情?
可他是魏国公的世子,未来徐家的支柱,他肩上扛着的是整个家族的重任。
在这种滔天大案面前,一步踏错,那就是万劫不复。
没看常家,蓝玉这些人现在都闭门谢客了么?
“母亲!不是儿子心狠,是国法无情。
舅舅他他既然做了,就要承担后果。”
徐辉祖咬牙说道,试图让母亲认清现实。
“国法?什么国法?
那胡惟庸罪该万死,可你舅舅他他或许只是一时糊涂,是被牵连的。
”徐夫人根本听不进去,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突然说道,
“你不去?
好!我去求!
我递牌子进宫,我去求皇后娘娘。
我去跪在乾清宫外。”
说着,她就要往外冲去。
“母亲!不可!”
徐辉祖大惊失色,急忙拦住了她。
母亲若是真的这么做了,那才是天大的祸事!
不仅救不了人,反而会被坐实徐家与胡党有染的嫌疑。
母子二人正在拉扯间,徐辉祖眼角余光瞥见厅外廊下,一抹纤细的身影正不安地站在那里,是听到动静赶来的徐妙锦。
徐妙锦看着厅内激动落泪的母亲和焦头烂额的兄长,小脸上满是担忧和不知所措。
徐辉祖心中一动,一个念头冒了出来,虽然这念头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卑劣和无奈,但眼下,这似乎是唯一可能有点希望的途径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纷乱,对母亲低声说道:
“母亲,您先冷静一下。
此事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但绝不能硬来。”
徐夫人停下动作,泪眼婆娑的看着儿子问道:
“什么余地?”
徐辉祖没有首接回答,而是转头看向了廊下的徐妙锦招了招手。
“妙锦,你过来。”
徐妙锦犹豫了一下,还是乖巧的走了进去,向母亲和兄长行了个礼。
“母亲。大哥。”
徐夫人此刻哪还有心思顾及女儿,只是抓着徐辉祖的衣袖不放。
徐辉祖看着妹妹清澈的眼眸,心中闪过一丝愧疚,但形势逼人,他不得不开口,声音压得极低的说道:
“妙锦,如今能在这件事上说上话,或许或许还能让太子殿下和皇长孙殿下稍加斟酌的,恐怕只有你了。”
徐妙锦愣住了,茫然地看着兄长问道:
“大哥,我我能做什么?”
徐夫人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转向女儿,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徐妙锦微微蹙眉:
“对对对!妙锦!我的好女儿!你去!
你去求求皇长孙殿下!
他对你那么好,为了你都敢当街抢亲。
他一定肯帮这个忙的。
你去跟他说说,就说你舅舅是一时糊涂,罪不至死,求他看在你的面子上,在太子殿下面前美言几句,哪怕哪怕留你舅舅一条活路也好啊。”
徐妙锦的脸瞬间就白了。
她再不经世事,也明白现在外面是怎样一场泼天大案。
让她去求朱雄英?
为了涉嫌胡党,贪腐国帑的舅舅去求情?
这这让她如何开得了口?
又将朱雄英置于何地?
“母亲!大哥!这这怎么可以?”
徐妙锦连连摇头,声音之中带着惊慌,
“雄英他他如今参与审理此案,最需要的就是公正无私。
我怎么能去让他徇私?这会害了他的!”
“怎么会害了他?”
徐夫人急切的说道,
“他就是帮忙说句话,又不是让他枉法!
你舅舅罪不至此啊!
妙锦,你就忍心看着你舅舅你忍心看着母亲伤心死吗?”
说着,她又哭了起来。
徐辉祖看着妹妹抗拒的神情,心中叹了口气,但他还是硬着心肠继续劝道:
“妙锦,大哥知道这让你为难。
但这或许是唯一能试一试的路子了。
不需要皇长孙殿下做什么违法之事,只需他在可能的情况下,核实案情时,若发现舅舅确有被冤枉或被夸大之处,能能秉公首言即可。
毕竟,此番牵连甚广,难免有被攀诬之人。”
这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就是希望朱雄英能在办案过程中,对谢昶“高抬贵手”,哪怕只是让罪名轻一点,或许就能保住性命。
徐妙锦看着泪流满面的母亲,又看看一脸凝重和恳求的兄长,心中乱成一团麻。
她去求了,朱雄英会怎么看她?
会不会觉得她不懂事,不顾大局?
会不会因此厌弃她?
可若不去,舅舅真有什么不测,母亲怕是真要垮了,这个家
“我我”
徐妙锦的眼泪都在眼眶里开始打转。
“妙锦,算母亲求你了!”
徐夫人说着,竟然要向女儿跪下。
“母亲!”
徐妙锦和徐辉祖同时惊呼一声,连忙上去扶住她。
看着母亲这般模样,徐妙锦的心彻底乱了。
她咬了咬嘴唇,最终点了点头,带着哭腔说道:
“我我试试,但我不知道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他,也不知道他肯不肯听”
徐夫人听闻,激动的首接抱住了徐妙锦。
“好孩子!好孩子!
母亲就知道你心善!
你一定要好好的跟皇长孙殿下说说,一定要救救你舅舅!”
徐辉祖看着妹妹苍白的脸,心中五味杂陈,只能低声说道:
“委屈你了,妙锦。
此事务必谨慎,莫要强求,更莫要连累了殿下。”
徐妙锦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流着泪,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