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机械厂会给员工分发单位房。
以前的规定是分给你了就是你的,住不住厂子不管,但后来资源管控,厂子要求要盘活资源,就要求员工必须要把分的房子住人。
最开始大家租房子出去,还会对员工的身份等有要求,后来也就无所谓了,只要是个人能给钱就租。
陈兰英找的这套房子就在家属楼三楼,虽说墙面斑驳有些时日了,但住的人多热闹也方便,重要的是生活便利,距离菜市场不远。
唯一的缺点是厕所公用,洗澡也得去公共澡堂。
80年代就这样,农村用旱厕,城市里面用公厕。
其实这一片还有单独的家属楼,厕所是自己的,但考虑到兄妹刚来漳州,手上肯定不宽裕,陈兰英没给他们找那种房子。
陈卫东带着卞龙兄妹到了家属楼外,径直去了3楼301房,在里面看到了一位穿的板正的大爷正在抽烟,想来应该是等他们的房东了。
陈卫东当即和房东打了声招呼,并礼貌性的散了根烟。
大爷也是笑呵呵的,冲着卞龙和卞淑敏兄妹稍加打量,眼神扫过卞龙时微微诧异,看其反应倒是个见过大世面的,没有那么一惊一乍。
“房子有一些硬家具,你们只要准备些被褥床套什么的就可以进来住了,家电这里不多的,如果你们要添置的话也可以,但这个家属楼线路比较老,最好不要用那种大功率的免得跳闸,这里大概每周的周四晚上会停一会电,主要是检修电路,人多大家住的也放心,这个提前和你们讲讲清楚···”
老人家笑呵呵的解释,看得出来是个实在人。
房子是一居室,只有一间卧室,但客厅摆了一张床,可以给卞龙住。
卞淑敏是女孩子就住房间好了。
陈卫东前后看了看,后面有棵桂花树,7月份正是花芽分化期,青葱翠绿,茂盛挺直,倒是有些意境。
“陈大哥,我喜欢这儿!就这儿吧!”
卞淑敏挺喜欢这个房子,脸上抑制不住的欣喜,欢快的从各个房间出入,这儿敲敲那儿拍拍的。
既然卞淑敏喜欢,卞龙自然也不会说什么,陈卫东也觉得这里挺好,老人家是个体面人,把房子维护的挺干净,卞淑敏既然决定了,陈卫东自然要和他谈价钱了。
一番沟通下来,老人家约定每个月给8块4毛钱,算下来每平米3毛钱,总共28个平方。
这个年代房子还不是镶金的,或者说由于厂区分房,房子这个东西在大家看来根本不稀缺,完全想象不到一辈子打工只为了一套房是怎样的世界,租房每平米3毛钱算是相对公道的价格。
按照楼房的年龄、地段、性质等不同,每平米价格从1毛几分钱到1块钱不等。
家属楼通常在5毛以内,差不多是这价格。
签了合同交了钱,房东老人走的时候,陈卫东把他送了下去,又顺道去了一趟旁边卖工作服手套的商店,买了两双劳保手套,这才重新上了楼。
“淑敏,今天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到,按理来说得给你配两双劳保手套的,这个你拿着,明天能用得上。”
陈卫东很坦然的把劳保手套交给卞淑敏。
其实细细想来,如今卞淑敏做的事情,和当初陈卫东说的有些偏差,什么不会让你丢面子那都是忽悠的借口,虽说陈卫东是出于无奈,但总归沾了些资本家的压榨行为了,可神奇的是卞淑敏脸上没有被压榨的埋怨,反而是被关心的欣喜,没有半点不满,甚至有些高兴的说:
“那正好,等会就能用得上了,陈大哥,房子既然弄好了那咱们现在去工地吧?”
陈卫东的眼神微微错愕,并产生了一瞬间的错觉,恍惚间感受到了卞淑敏作为顶级牛马的潜质,并为此心情愉悦。
“不用着急,我和你哥哥还得出去一趟,你今天不用去工地了,留下来把家里打扫打扫,买些生活用品什么的,被褥枕头这种需要布票的,我身上还有几张留给你,你正好把家里安顿一下,这样等你哥晚上回来,你两就有住的地方了。”
卞淑敏如今很听陈卫东的话,想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于是欣然同意。
陈卫东把卞淑敏留在家属楼后,和卞龙又去了一趟张伟家。
一台黑白电视机、一台晶体管收音机、还有两台单门电冰箱都已经修好,陈卫东当即扛上了三轮车,由卞龙骑着浩浩荡荡拉往国营信托商店···
陈卫东在国营信托商店外,是打的游击战,每次的落点不同,即便如此,他还花了不少心思打通了附近的商户关系,就是为了多双眼睛多只耳朵。
截胡信托商店的事情总归是断人财路,尤如杀人父母,被人举报投机倒把也是很正常的事,好在他关系通天,好几次都躲过了巡查。
按理来说只要不是盯着他来的,基本都能逃脱。
但狡兔三窟,多个防备的心总不是坏事。
上海牌的黑白电视机,损毁比较严重,陈卫东48块钱收回来的,打算卖260块钱,这种电视机全新的要420块钱以上,他卖260块钱一点不能便宜。
两台雪花牌的单门电冰箱,因为时间有些久样式有些老旧了,陈卫东35块钱一台收回来的,打算卖150块钱一台。
至于收音机,就看心情了。
当陈卫东和卞龙蹲守路边时,他想了想从口袋里掏了10块钱给卞龙。
卞龙因为陈卫东突然给钱的行为很是错愕,浑身僵硬愣在原地。
“这钱给我的?”
“这里除了我们两难道还有第三个人?”
卞龙不理解。
按照先前在饭馆里说的,他不帮陈卫东干活,但保证陈卫东的安全,而陈卫东业因此可以不支付他薪水,虽说接触下来,卞龙有那么几个瞬间产生了动摇,产生了愿意跟着陈卫东一起干的念头,可他还是想问一句:为什么?
“你好歹是大哥,你妹妹在外面干活,你成天吃她的喝她的难道不觉得害臊吗?你自己的食量自己心里没点数?今天好歹把房子敲定了,晚上回去买点好酒好菜,回去给淑敏尝尝,这还用我教你?快点把钱拿着,我手都举着酸死了。”
陈卫东把钱塞入了卞龙的手中,而卞龙拿着这褶皱的纸币,忽然觉得手心发烫脸色也发烫。
陈卫东简单说的话总能直击他的内心。
吃妹妹的喝妹妹的,这恰恰是卞龙如今最无奈的事情,脑海中那种念头再次冒出来,卞龙的嘴巴张了张,想要对陈卫东说一声,愿意给他干活,但就在开口的瞬间,陈卫东早已背过身去,这让刚抬起头的卞龙话语卡在嗓子眼,无论如何吐不出来了。
陈卫东将卞龙的反应尽收眼底,以他对人心的揣度,又何尝不清楚卞龙在想什么?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就是要挫挫卞龙那股子自尊心,要让他服服帖帖的跟着自己,现在的卞龙虽然内疚,但还远远不够火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