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裂隙之下，光线是多余的奢侈品。
这里只有无尽的紫黑色雾气。
粘稠。
厚重。
像是一锅煮了几个世纪的沥青，正在缓缓翻滚。
李墨感觉肺叶里，似乎灌满了滚烫铁砂。
若不是手心里传来的那抹冰凉触感。
他大概早就被这恐怖的灵蚀粒子，同化成一堆烂肉。
那是苏清雪的手。
【阴阳同心】的羁绊，在两人之间恒定运转。
黑与白的光晕交织，撑开一个直径三米的绝对安全区。
所有粒子风暴撞击在这个光罩上，都被强制分流，转化成两人可以吸收的纯净灵能。
可以这么说。
只要两人在一起，这世间就没有去不得的绝地。
李墨低头看了眼脚下。
下方，黑暗深不见底！
他在心里默默计算着下潜深度。
似乎接近两千米了……
裂缝下那大家伙，应该也该醒了。
仿佛在印证他的猜想。
黑暗深处，两盏暗红色的灯笼突然亮起。
不。
那不是灯笼。
而是两只比篮球场还要巨大的眼球。
紧接着。
一股令人窒息的腥风，从下方轰然刮来。
原本平静翻滚的雾气，瞬间暴走。
一只覆盖半个视野的巨型嘴巴，缓缓张开。
那是【虚空巨口】！
皇级异种。
深渊的看门狗。
它牙齿参差不齐，每根都像是一座倒插的摩天大楼。
上面挂满了不知名生物的骸骨。
仅仅是它无意识散发出的威压。
就让李墨和苏清雪两人的周身护盾，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五转对上，实力堪比九转传说巅峰的皇级。
这在任何教科书里，都是一道必死题！
连逃跑的资格都没有。
但此刻。
李墨脸上没有半点恐惧。
他甚至有点想笑。
这就对了。
要是看大门的只是一条弱小的哈巴狗。
那才对不起他接下来要酿的这壶好酒。
他转头看向苏清雪。
她手中的【霜陨红尘】已经出鞘。
剑身轻颤，显得无比兴奋。
自从两人在太虚酒境，确定“等级只是限制而非差距”的理念后，苏清雪的剑心就变了！
变得更加纯粹，也更加坚定。
再加上兜里揣着名为“回溯”的后悔药。
这哪里是什么九死一生的绝地？
分明就是一场即使输了，也能读档重来的游戏副本！
既是游戏。
那便玩个痛快。
“三秒。”
苏清雪的声音清冷，在这嘈杂风暴中清晰地传入李墨耳中。
不需要多余解释。
【阴阳同心】早已将她的战术，同步到李墨脑海。
她要用那个技能。
那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禁招。
李墨捏了捏她的掌心。
“够了。”
甚至还有富余。
下一瞬。
苏清雪身上气息快速变化。
原本内敛的寒气瞬间爆发。
她身后的虚空中，一只巨大冰凰虚影冲天而起。
那是燃烧生命力换来的极致爆发。
她的浑厚生命力，瞬间跌落三成。
痛感通过【阴阳同心】同步传导而来，李墨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甚至有点期待。
期待剑心得到淬炼，又得到剑圣前辈传道的苏清雪，实力到了哪种程度。
苏清雪清叱一声。
那只冰凰发出一声凄厉凤鸣。
一头撞向那张正准备合拢的深渊巨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那只皇级异种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怒吼。
就被一层厚厚的幽蓝色冰晶彻底封死。
动作停在扑咬的那一帧。
连带着周围翻滚的雾气，都被定格成一幅立体画卷。
三秒。
这是苏清雪能争取的极限。
唰——！
在冰封完成的瞬间，李墨动了。
他像一颗出膛炮弹，直直冲向那张被冻住的巨口。
目标。
是它那布满獠牙的口腔深处。
那是这只怪物身上能量反应最剧烈的地方。
也是这裂隙中，天然的发酵池。
李墨身形如电，踩着那一根根比柱子还粗的牙齿。
三步并作两步，冲进那深不见底的咽喉入口。
这里的灵蚀粒子浓度，比外面高了不知凡几。
即便有护盾，皮肤上也开始传来刺痛。
就是这了！
李墨脚下一顿，稳稳停在一块软骨上。
他没有任何犹豫。
手掌一翻，万藏殿的库存倾泻而出。
一截通体赤红、仿佛还在流淌鲜血的枯木。
【龙血神木】。
一块散发着庚金之气、重达千斤的金色矿石。
【太乙精金】。
不一而足。
这些在外界足以引起腥风血雨的灵能宝贝。
此刻被李墨一股脑丢进怪物的嗓子眼。
没有酒坛。
这皇级异种的嘴，就是最好的酒坛。
没有灵泉。
这周围浓郁到化不开的灵蚀粒子，就是最纯的酒曲。
还差把火！
李墨深吸一口气。
他闭上眼，调动起体内力量。
那是来自钟离无恨的反馈——【焚天剑意】。
一团赤金火焰在他掌心燃起。
那是至阳至刚的毁灭之火。
与此同时。
苏清雪残留在巨口内的极寒剑气，受到这股外来火焰的刺激，快速汇聚而去。
极热。
极寒。
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这狭小空间内狠狠撞在一起。
那些珍稀材料夹在中间。
瞬间被这股恐怖对冲力量碾碎，随之快速融合。
不到一秒。
一股无法形容的味道，在这深渊巨口中炸开。
这就是李墨要酿的酒。
它配方里没有一味是让人喝的。
全是剧毒。
全是毁灭。
它的作用只有一个——模拟“世界崩塌”的信息素。
对于人类来说，这可能只是一坛难喝到死的毒酒。
但对于依靠数据逻辑来监控世界的盖亚来说。
这就是最高级别的“系统崩溃”警报。
这就是在告诉它：
你家后院起火了。
而且是那种能把整个服务器都烧穿的灭世大火。
“起！”
李墨暴喝一声。
他双手猛地合十，将体内所有的灵能，连同那刚刚成型的酒液，狠狠拍进脚下软骨之中。
一道肉眼可见的波纹，以这只皇级异种为中心，疯狂向四周扩散。
原本被冰封的巨口，在这股力量冲击下，发出碎裂声。
三秒时间结束！
冰封解除。
那只皇级异种恢复知觉。
它本能地想要吞噬，这敢钻进它嘴里的小虫子。
但下一秒。
它动作作僵住。
那对巨大眼球里，流露出名为“恐惧”的情绪。
因为它感觉到！
嘴里那个小虫子搞出来的东西，根本不是它能消化的。
在它感知中。
那是足以把它的灵魂，连同这片裂隙一起炸上天的规则炸弹。
“吼——！！！”
它发出一声凄厉惨叫，想要把嘴里东西吐出去。
晚了！
李墨站在它的舌头上，笑容得意。
狂暴的能量反噬，震得他浑身是伤。
但他毫不在意！
他抬头看着上方那一线天光。
看着那正在迅速汇聚的数据洪流。
“盖亚。”
“老子请你喝酒。”
“这杯酒，你敢不喝？”
轰隆隆！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征兆地穿透黑暗，笔直地轰在了李墨头顶。
那是神罚。
也是神明降临的坐标。
它急了。
它顾不上那个快被拆掉的能源核心。
它将剩余所有算力倾注而来。
在它的逻辑里。
这种级别的能量波动，散发着“终焉”气息。
只有一种可能。
裂隙核心崩塌。
世界毁灭倒计时。
作为最百年前的一道守护程序。
它的第一序列指令只有一个——修补漏洞。
哪怕这个漏洞是个陷阱！
金光散去。
一个完全由数据流构成的金色虚影，悬浮在巨口之上。
它有着一张没有情绪的面孔。
它低头看着站在怪物嘴里的李墨。
看着那坛正在沸腾的毒酒。
【检测到非法代码入侵。】
【检测到逻辑欺诈。】
【执行：格式化。】
冰冷电子音响彻深渊。
无数道金色锁链从虚空中探出。
那是规则的具象化，要将李墨连同这只异种一起抹除。
李墨没动。
他甚至连躲的意思都没有。
他只是伸手入怀，摸出那个早就准备好的酒引子。
【万物归一酿】。
发动。
这才是最后一道工序。
以身为祭，以血为引。
这坛酒，不敬天地，不敬鬼神。
只敬你这个自以为是的伪神！
“给老子……”
“满上！”
原本只是沸腾的酒液，在这一瞬激荡起来。
化作一条苍龙，逆着那漫天金色锁链，咆哮而上。
一口咬住那高高在上的金色虚影。
既然来了。
那就别想走了。
这深渊底下的怪物们，可是饿很久了。
今天。
开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