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忧带着时夏去了新侨饭店。
这家餐厅在京城颇有名气,环境雅致。灯火通明,桌布雪白,空气里飘着黄油和咖啡的香气,与外面寒冷朴素的街道象是两个世界。
时夏道:“随便吃点不就行了,来这么正式的地方……”
“就想带你来吃点好的。”张无忧拉开椅子让她坐下,他熟练地点了餐,侍者离开后,便忍不住凑近了些,将凳子往时夏身边挪近了些。
“夏夏,我这边驻京办的工作年底盘帐总结,特别忙。而且…眼看要过年了,我得回海市……得过完年才能回来了。”
时夏在桌下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恩,工作要紧。那你具体哪天走?”
“把手头几件要紧事处理完,大概……再过一周吧。”张无忧指尖在她掌心摩挲,满是不舍,“这一走,就得好久见不着你了。”
“那……”时夏想了想,“这几天下班后,我去找你?不眈误你正事,也能跟你说说话。”
张无忧撒着娇,热乎乎地气都要冲到她面颊上:“天这么冷,你跑来跑去…夏夏,你好体贴哦…”
时夏笑了笑,“这点路算什么体贴呀?我还没好好谢你,替我想着给师父送礼呢。”
张无忧正色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我就一个要求…多匀点时间陪陪我,行吗?” 最后一句,说得竟有些小心翼翼的委屈。
时夏被他那眼神看得心软,哄道:“好好好,我有时间,一定多陪你。”
吃完饭,时夏惦记着怕回去太晚影响李医生休息,催着张无忧送她。
回到同仁堂,黑漆木门虚掩着。
时夏推门进去,转身对张无忧摆摆手:“快回去吧,明天见。”
张无忧却拉着她的手不放,“这么久没见……抱一下再走,好不好?”
时夏无奈又好笑,拉着他进到诊堂内,主动抱上他。
张无忧立刻收紧手臂,将人牢牢拥在怀里片刻,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的香气,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望着他发动车子离开,时夏锁好门回到后院,正房还亮着灯。
她提高声音道:“师父,我回来了。”
屋里传来李医生的声音:“恩。厨房灶上温着水,洗漱完早点歇着。”
“哎,知道了师父,您也早点休息。”
夜里,时夏躺在架子床上里,却没什么睡意。
她意识沉入空间,清点着储藏室里那些由药宝盆出品的、品质上乘的药丸。
今天把药当拜师礼送了出去,还得到了师父的高度认可。这固然是好事,但……
如果明天师父认真问起这药的炼制细节,自己该如何应对?
时夏几乎一夜没睡安稳,脑海里反复预演着各种应对师父考问的说辞,从药材配伍的古籍依据。
然而,一上午过去,李医生诊病、授业一如往常,细致讲解着冬日常见风寒与温病的鉴别要点,对她昨日献上的药丸,竟只字未提。
午饭后的闲遐,李医生从内室抱出几本边缘磨损、纸页泛黄的古籍,轻轻放在时夏面前。
“你这阶段,该把《汤头歌诀》和《药性赋》再背熟些,切脉的基本指法每日不得少于一个时辰的静心体会。”这几本,是我这一脉传下来的一些古籍抄本,里面有些古方,以及更古老的制药之法,比如‘炼丹术’里的某些合药理念、‘雷公炮炙’的一些变通法门。你拿去看看,不要求你立刻看懂,先有个印象,慢慢琢磨。”
时夏怔怔地接过那几本沉甸甸的书,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份厚重的信任,又听李医生道:
“后面西厢药库的钥匙,呐,给你也拿一把。里面的药材,只要是方子用得着的,你都可以取用。想试手制药,缺什么就去拿,不必次次问我。练手也罢,真能琢磨出点什么名堂也罢,都随你。只一点,”
李医生看着她,目光严厉一瞬,“药材金贵,也是治病救人的根本,不许胡来浪费,用了什么,用了多少,自己心里要有本帐。”
时夏彻底愣住了,捧着古籍和钥匙,鼻尖发酸。
半晌,才哑着嗓子道:“师父……您对我真好。”
李医生撇了下嘴,“这就叫好了?你是没见过你大师兄当年为了试炼一味‘三才封髓丹’,糟塌了多少上好的熟地黄和肉苁蓉,炼出来的丸子不是焦黑就是散碎,看得人心疼。还有你二师姐,性子急,为了掌握蜜丸的‘老嫩’火候,不知道熬废了多少锅。那才叫一个‘崽卖爷田不心疼’。”
时夏“啊?”了一声,好奇心被勾了起来,问道:“师兄师姐他们……以前也常练习制药吗?”
“何止是制药。”李医生语气平淡,带着几分回忆的悠远,“你以为学医就是背背汤头歌诀、认认草药?望闻问切,针灸推拿,识药制药……哪一样不是真金白银、甚至冒着风险趟出来的路? 他们如此,你将来,也会如此。现在给你药材练手,不过是让你开个头,往后要吃的苦、要费的功夫,还多着呢。没有这点‘浪费’的底气,不经过手柄手的试错,哪能练出真本事?”
“师父,我明白了。” 时夏郑重地摸着那摞古籍,“我不会胡来,也不会……姑负这些药材,还有您的信任。”
李医生“恩”了一声,挥挥手:“明白就去忙吧。先把那几本册子收好,有空再看。下午把那批新来的茯苓切片,记得按品相分好。”
“哎!” 时夏响亮地应了一声。
——
自那日后,时夏学医的认真劲儿更上一层楼。
每日除了完成分内工作,更多时间都用在比对药材、记录心得上。
灵泉水滋养下的过人记忆力,让她能快速记住繁杂的药材性状和方剂组成,但她更看重理解。
她会将古籍中的论述与眼前病人的脉案相互印证,把疑惑和体悟记满笔记本。
李医生考校时,她能引述古籍,并结合自己的观察说出些门道,进步肉眼可见。
李医生心中赞许,面上依旧只是淡淡一句“还需继续努力”。
“恩!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