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局已定,垂眸在一旁等待的秦明月心中只觉得一阵阵的酸楚,哪怕她曾经“生活”了十年的边城,哪怕她“重生”了,也依旧没有办法守护它。
命运的车轮如同洪流,轻易就能将她淹没。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李珣之开口了。
“陛下,臣有一言。”
圣人和诸位大人纷纷投来目光,象是非常震惊
所有人都知道,镇远侯李珣之是圣人手里最锋利的尖刀,从来圣人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他极少发表自己的意见,也从来偏袒朝中的任何一方,能听到他的“臣有一言”,实属让人惊讶。
圣人也来了兴致,道:“你说。”
“瓦拉不可不平也不可荡平,我们要将存判心谋划刺杀的人连根拔起,同样的,我们也不能牵连无辜的瓦拉子民。”
郕王听罢李珣之的话,眼里露出嘲讽:“镇远侯这番话说得就象是一阵风般轻巧啊,敢问镇远侯,这不可不平也不可荡平,侯爷是有何高见?”
郕王只差没指着李珣之的鼻子骂他放屁了。
李珣之却毫不在意他的“谩骂”,从容道:“我们一直想要教化瓦拉族人,这难道不是千载良机吗?异己要杀,刺客要杀,谋叛者要杀,这是雷霆手段。杀完之后,无辜的瓦拉族人不会被牵连,圣人还下圣旨宽慰,这是天朝仁慈。一刚一柔,必然能让瓦拉族人对圣人您心怀感激,对我天朝诚心归顺。”
郕王听罢这个,当场都要气笑了:“你简直一派胡言,谁不知道瓦拉族人最是团结勇猛,你这所谓的怀柔,就是让对方有机可乘。李珣之,都说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本王现在怀疑你在军中是否虚有其名。”
秦明月听着默默替李珣之捏了把汗,而李珣之既然开口了,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王爷,正是因为瓦拉族人团结,所以我们才不能一杆子打死。除非我们能让所有瓦拉族人都绝种,否则一旦留下任何人,他们就会如同野草般不断反扑。”
“那就杀绝!”
“如何杀绝?瓦拉可没有固定的城邦,让王爷来一个围城绞杀。”
“……”
的确,这也是瓦拉难以对付的原因,他们没有定居地,会随着水草变化而迁徙。
“呵呵……”郕王是听出来了,李珣之就是故意要和自己唱反调,“好好好,那你说,你待如何?”
“臣以为,让这位使者回去告诉瓦拉王,我们只给他们一个月的时间交出凶手,若是交不出来,就休怪天朝铁骑无情,踏平瓦拉各部落。”
此话一出,大臣们都愣住了。
“侯爷的意思是,先礼后兵?”
“这……”
“是啊,如果瓦拉王交不出人,那我们对瓦拉动武也是师出有名,其他附属部落也不会认为我天朝冷酷无情,更不会认为我天朝宽容可欺。”
“最妙的是,这能让瓦拉人内斗,如果他们打起来就更好了……”
“是啊是啊。”
太子率先道:“父皇,儿臣附议镇远侯之言。”
太子一开口,拥护太子的大臣们立刻附和。
“臣也是。”
“臣亦然。”
逐渐的,一切温和的中间派也谏言附议。
“陛下,臣附议。”
“陛下,臣也附议。”
瓦拉踩到了圣人和天朝的底在线,这一战不得不打,但怎么打,如何打才是最最关键的,李珣之的话可比郕王之言中肯多了。
郕王脸色逐渐冷硬了下去,李珣之获得了绝大部分的臣子的附议,他若坚持用武力清扫,反倒会显得别有用心。
最终,郕王也只能道:“臣附议。”
秦明月听着这“三个字”,心中的巨石似乎被挪开了那般,她悄悄抬眸看向李珣之的背影,脑海莫名浮现他站在自己墓地前淋雨的画面。
他其实有一颗非常柔软、正直的心吧?
她早该知道的。
或许上一辈子的他,也为了边境的百姓们努力过?
只是不知为何,圣人没有改变发兵荡平瓦拉的建议……
为什么呢?
秦明月悄悄将目光投向圣人,却意外和他怀中的太和公主对视了,小丫头不吵不闹,只对她甜甜一笑,一瞬间让秦明月的心都要化了。
如此可爱又如此备受宠爱的太和公主,上一辈子为何没有听说过她呢?
她……
秦明月突然想起一点,如果今日自己没有来,那刺客袭击的时候,和圣人、贵妃距离最近的太和公主怎么办?
难道说上一世的太和公主……没了?
所以太子才会被罢黜,瓦拉才会被荡平?
秦明月正处于震惊之中,全然没听到有人唤自己,直到海公公上前来高声道:“二夫人!皇上召您呢!”
秦明月这才回神,浑浑噩噩上前行礼。
“民女秦明月,叩见吾皇。”
“起来吧。”圣人努力让自己语气温和,“今日多得你保护了太和,说吧,你有什么想要的,朕都可以满足你。”
她?
她想要仇人死!
可她若是将这句话说出来,一个“不孝”的名声都能将她的骨头压骨折。
秦明月连忙低头躬敬道:“回禀陛下,民女其实没有做什么,是太和公主有龙威庇护,吉人天相,民女不敢居功。”
圣人听罢龙颜大悦:“哈哈哈哈哈,是谁说镇远侯府的二夫人不学无术是个绣花枕头的?依朕看,二夫人这是大智若愚啊。”
李珣之虽未多言,可垂下的眼里是掩不住的骄傲。
她就是好。
很好很好。
秦明月忙说徨恐,圣人又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秦明月躬敬叩首,这才开口道:“说来惭愧,祖父心疼民女夫君摔断了腿,便将母亲遗留的嫁妆都给了民女,不曾想侯府失窃,民女没能留住母亲留下的嫁妆……民女别无所求,只求能将母亲的嫁妆全部寻回,仅此而已。”
圣人:“……”
圣人嘴角微微抽搐,难以置信地看向李珣之,显然是想起了自己和李珣之的“计划”。
当初李珣之说,要用“侯府被盗”来掩人耳目,好让李施能顺利将证据带回京城,他当时还觉得委屈了这小子呢。
感情这做戏真做全套?
这小子也真不怕丢脸啊!
李珣之拱手道:“恳请圣人替弟妹寻回慈母嫁妆,弟妹必将感激不尽。”
圣人轻咳一声道:“京天府尹和大理寺卿可在?”
“臣在。”
“臣在。”
“恩,替秦明月寻回慈母嫁妆一事,就交给你们了,一个月,不,十日之内,朕要看到结果。”
京天府尹和大理寺卿一肚子的苦水,最终只能硬着头皮接了。
“是,微臣领命!”
“是,微臣领命!”
圣人乐呵呵道:“你可还有别的要求?”
秦明月一副深受感动的模样:“没有没有,民女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在此时,一道突兀的嗓音传来。
“陛下,微臣有奏。”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国子监祭酒孙老大人,也就是孙达那狗东西的祖父。
“准。”
孙祭酒笑眯眯道:“微臣记得秦明月的夫君李青墨克苦学习多年,就是为了考取功名为陛下效力,既是这般,不如陛下开恩,允许李青墨入国子监学习,也好应对春闱啊,陛下意下如何?”
圣人显然觉得这个建议极好,正要开金口,被秦明月高声打断。
“多谢这位大人一片好意,但我家夫君不如国子监是觉得自己还需沉淀雕琢,否则以侯爷的功劳,他早就能申请入学了。我家夫君有头悬梁锥刺股的意志,不屈不服的精神,刚正不阿的准则,他始终相信,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而我作为他的夫人,自然不能拖他的后腿,更不能违背他的意愿。我若是私自为他谋这种捷径,他定然要恼我怒我怨我的,所以我可万万不能这么做啊,还请皇上明查啊!”
秦明月这番话说得又急又快又出口成章,直把在场所有人都说得一愣一愣的。
开什么玩笑?
若让李青墨那厮占了她的便宜入了国子监,她怕是半夜睡觉都会气醒!
想入国子监?!
吃大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