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玫瑰紫(1 / 1)

陈老爷本来不想来的,但念及是次子头次请他过去,他才挪了地方。

陈府极大,白姨娘却住的十分偏远狭小。陈老爷越走越不耐烦,面上不喜就自然而然带了出来。

等到了小院里,入目所及触到正屋上飘荡的白幡,他彻底的沉下脸来。

白姨娘殷勤候在正门,见陈老爷来了,忙迎上去:“老爷。”

两人一同进了屋,陈老爷见桌上一面的素食,半点荤腥都无。又见次子陈郁真躲在火炉旁,一点都没想过来见礼的意思,火气彻底压不住了:

“怎么挂这么多白,凭得晦气。”

自己那次子忽而抬眸,眼神锐利冰冷的吓人。而白姨娘早已怔住了:“老爷!今日是我们女儿的忌辰啊!”

陈老爷一下子想起来了。

那个女儿死的太早。旧时的音容笑貌早早被遗弃在陈老爷心房中,哪还记得今日是什么忌日。

他忙笑道:“今日事多,忘记了。”

他掀袍在椅上坐下,拍了拍身侧:“白姨娘,你也坐吧。”

白姨娘转哭为笑,这才坐下。

陈老爷再看向次子,这次语气和善了不少:

“郁真。这边暖和,来这边。”又命人抬了个暖炉放陈郁真椅子旁边。

陈郁真冷笑一声,放下东西便气冲冲过来了。

一般他这样神色,就是精神斗擞准备战斗的时候。

此时屋里最中央是一张圆桌,圆桌下放着四把方凳。首位坐着陈老爷,陈老爷下首坐着白姨娘。靠门坐着的是陈郁真,还有一张凳子空置。

白姨娘见丈夫、儿子俱在身侧,心中老怀大慰。想着女儿若是得知她亲人皆陪伴着她,想必也会开心。

陈老爷亦是十分感慨。他并不怎么来白姨娘这边,可这次既是女儿忌日,又是许久不见的一家人同桌用饭。或许是思及光阴飞逝,陈老爷感受到淡淡怅惘。

这次面对白姨娘,他便和颜悦色极了:

“我还记得你当年入府,还不到双十年华,转眼间,我们的孩子都这么大了。真是时光飞逝,白姨娘,这么多年过去,我老啦,你也老啦。”

白姨娘感慨万千:“是啊。妾身老了,不过在妾身心里,老爷永远都是初见那副风流倜傥的样子。”

陈郁真闷闷地灌了一杯酒。

陈老爷又道:“这些年,委屈了你啊。辛苦你操持,拖着病体,将真哥抚养长大。真哥现在这么出息,都是你教的好。哎,我看着孩子们,真是高兴啊。”

白姨娘欢喜极了:“老爷过誉了。”

陈郁真又闷闷地灌了一杯酒,他受不住了,瓮声瓮气道:“那怎么老爷不记得蝉姐儿的忌辰?”

四周寂静片刻,白姨娘瞪了他一眼:“你爹事多,况且他现在不是想起来了么。”

陈郁真沉默。

这对中年夫妻竟然越聊越投机,陈老爷罕见的和颜悦色,白姨娘认真聆听。两个人仿佛是什么神仙眷侣,几十年过的都是相敬如宾的日子。

陈郁真一杯一杯的喝酒,他低下头,发现自己手指轻颤。

这边陈老爷感叹道:“婵姐去世的早,竟已过了十年。当年她还是个机灵古怪的小女孩,现在……我却记不得她的面容了。她当年溺水亡故,花骨朵般的年纪,如今却孤零零地躺在坟墓里……”

“是啊,老——”

呲的一声。白姨娘愕然转过头去,只见儿子陈郁真不知是何缘故忽然站了起来。

凳子摔倒在地。她手里的汤勺也直直掉到汤里,汤汁四溅。

“真哥,你……”

陈郁真从面露关切的白姨娘身上扫过,停顿在惊疑不定的陈老爷身上。

顿了顿,他扯了扯嘴唇,毫不留恋转身离去。

“真哥——真哥!”

刚出屋子,迎面冷风传来,吹得陈郁真头嗡嗡作响。那股子酒意一荡,他白玉般的脸骤然烧红起来!

“公子!”小厮吉祥飞奔过来。

陈郁真飞身上马,他拿住马鞭,重重往下一甩:“走!”

“真哥儿!”

面前场景迅速变化,风被他抛在身后,袍袖猎猎作响。

他骑的飞快,本沉闷不已的心情逐渐畅快起来。马鞭重重落下,奔跑的愈发快了起来。

身后小厮同样骑马追着他,陈郁真充耳不闻。

“公子!”

月色朦胧,树影烔烔,仿佛披着一层皎白轻纱。郊外人迹罕至,夜色幽暗。

陈郁真不由放缓,怔愣不已,看向远处。

借着月光,能勉强看到不远处一座高山。有石板小道蜿蜒而上,最上面角灯悠悠,照亮那方写着‘觉义寺’的牌匾。

这座千年古刹闻名已久,许多达官贵人喜欢在此供奉海灯。

以求功德加身,大富大贵。

十年前妹妹陈婵儿骤然溺亡离世,陈郁真便背着人,悄悄在佛前供奉了一盏海灯,以求妹妹来世平安、顺遂。

到如今,已过了整整十年。

-

暮色四合,两道身影无声走在寺内一竹林中。手中一盏羊角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为首的那位穿着玄黑色常服,除了袖口处用金线绣了精密细巧的龙纹,全身再无装饰,看着普通极了。男人闲庭信步,身形高大。周围竹影幢幢,寒风萧瑟,映晃着他的侧脸眉目高挺,俊美深刻。

忽而草木浮动,竹叶窸窸窣窣。一道人影踉跟跄跄,穿梭在这竹林中。

刘喜正要上前查看,皇帝却忽然止住了他。

只见那探花郎不知怎么出现在这寺庙中,他下颌崩的紧紧地,走的极快。

眼睫却是颤地。

觉义寺建在半山腰,在山顶上有一座塔楼,高五层,里面供奉着这几十年来的所有海灯。

塔楼前两个小沙弥守着,睡得正香甜。

陈郁真立在楼前,他怔然片刻,推开了门。

入目所及,塔楼呈螺旋状,一层层往上蔓延。昏黄海灯如游鱼般整齐排列在木楼梯两旁,将幽暗的塔楼照的分毫毕现、蔚为壮观。

塔楼居中的一位高数丈的菩萨。菩萨慈眉善目,目光微微下垂,恰与推门而进的陈郁真对上。

陈郁真跪坐在蒲团上,菩萨宝相庄严,显得他越发渺小。

他小心翼翼从怀中取出一个盒子。陈郁真手指颤斗,好几番才从里面取出那一枚嵌宝石宝花镶金簪。

这枚簪子极华贵,是陈郁真用一整年的俸禄买的,是……预备给妹妹及笄的主簪。

他细细地抚摸上面的纹理,可宝石冰凉,入手只觉刺骨。海灯烛火幽微,仿佛快要熄灭。

陈郁真跪在佛前。

不知不觉,其面上早已濡湿,冰凉一片。

再远些的地方,主仆俩无声望向此处。

羊角宫灯烛心轻轻摇晃,映地为首男人侧脸更加冷峻深刻,打下烛火光晕。

过了许久许久,直至月明星稀,男人才挪动脚步,目光从那探花郎身上移开。

他望向天边云月,嗓音低哑深沉:

“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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