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谈话的功夫,秦安莹已经凭借轻功接近贼首,独眼头领大惊之下挥刀便砍。
秦安莹不闪不避,纤手如穿花蝴蝶,在刀光中倏忽探入,一把扣住他手腕脉门,内力一吐,独眼头领只觉得半身酸麻,钢刀“当啷”落地。
秦安莹接着一脚踹向首领膝弯,将他踢得跪倒在地,顺手夺过钢刀架上他脖颈。
“都住手!否则宰了你们头儿!”
秦安莹语声清脆,杀气凛然
首领被制,群盗投鼠忌器,攻势顿时一滞。
钢刀压颈,独眼在秦安莹的逼迫下跟跄至马车前,扑通跪倒,叩头如捣蒜:“好汉饶命!姑奶奶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求……”
陈世美眸光微冷,只轻轻一瞥,秦安莹立马会意,手中刀光倏然一掠。
噗!
刀锋过处,血光迸现,那独眼首领喉间一道红线绽开,哼也未及哼一声,便颓然栽倒
秦安莹收刀迅捷,鹅黄衫裙上未溅得半点血渍。
陈世美目光扫过馀下禁若寒蝉、面如土色的残匪,清了清嗓子扬声道:“我家小姐心善,念尔等或为生计所迫,或受裹挟,今日且饶尔等性命!
速速散去,各寻生路,若再敢行此等勾当,或胆敢回头寻衅,尔等头领便是下场——滚!”
众匪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倾刻间作鸟兽散,慌乱间逃向山林。
陈世美眯着眼,默默记下众人逃窜的大致方位和装束特点。
秦香莲随即落车,款步走向那白衣染尘、左袖破裂的“少年”。
她盈盈一礼,声音温婉诚挚:“多谢白公子仗义出手,解我姐妹危难,公子高义,在下感激不尽。”
白玉堂正因自己方才稍显狼狈、还被划破了心爱的衣服而气闷,见这位气质温婉的“小姐”亲自道谢,连忙抱拳还礼,努力维持潇洒姿态。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辈本分!小姐不必客气……嘶!”
她动作稍大,牵动左肩伤口,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白公子受伤了?”
秦香莲目光落在白玉堂左肩细微裂口上,隐有血色渗出。
“无妨!皮肉小伤!”
白玉堂挺直脊背,故作轻松。
秦香莲柔声道:“公子莫要逞强,伤口虽小,若不及时处理,恐生麻烦。我们车中备有伤药,公子若是不弃,可上车稍作包扎,也正好与我们同行一程,前往驿站歇息。”
白玉堂忍痛笑笑:“如此……叼扰了。”
登车坐定,秦安莹便自座下取出个小巧药箱:“白公子,我来给你包扎。”
白玉堂肩头一缩,忙道:“不必!男女授受不亲,区区小伤……”
秦安莹“噗嗤”一笑,故意揶揄:“白公子江湖豪杰,怎也学那酸儒扭捏?罢了罢了,你若忌讳,让我家车夫陈大替你包扎可好?”
正赶车的陈世美差点笑出声,一本正经回道:“小姐有命,陈大自然从命。”
秦香莲蹙眉呵斥:“安莹,不得无礼,速速替公子包扎!”
白玉堂终究一咬牙,侧过身子,极小心地解开衣襟上端两颗绊扣,微微扯下左肩衣物,露出一段莹白肩颈与锁骨,伤口不深,却颇长。
她动作拘谨,只露伤口周边,但那紧绷的裹胸布边缘,仍是微微现了一丝痕迹。
秦安莹视若无睹,熟练地清洗敷药,并随意问道:“听白公子口音,似是东南人士,怎的到这西北边陲来了,欲往何处去?”
白玉堂不疑有他,答道:“在下欲往秦州寻访一位故人长辈,之后……或许要去东京汴梁走走。”
秦香莲在旁静听,心中暗叹。
别人随口一问,这姑娘便把家乡、目的、甚至下一步行程都和盘托出。
江湖险恶,如此心性,怕是早晚要吃大亏。
她再次温言开口:“公子,我们亦往秦州去,公子若不嫌弃,不妨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白玉堂正要习惯性推辞,秦安莹已利落地打好最后一个结,顺手一拍:“行了,别扭扭捏捏!你的马都没了,难不成想靠两条腿走去秦州?就当搭个顺风车,到了地方各奔东西便是!”
“马?”白玉堂一愣,随即惊道:“姑娘如何知道我没了马?”
秦安莹嘴角一撇,伸出两根手指,从她大腿外侧的衣料上捻起一根毛发,递到她眼前:“喏!新鲜的马毛,还沾着呢……你一身风尘,行色匆匆,却不见坐骑,十有八九是马没了呗。”
白玉堂的脸“腾”地红透,下意识又往后缩了缩,讷讷道:“男……男女……”
“授受不亲!”秦安莹没好气地接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知道了知道了,白、公、子!”
白玉堂被秦安莹呛得无言以对,脸上红晕未退,尴尬地挠挠头:“实不相瞒……在下前日在上一处驿站打尖,不过离座片刻,回来时连马带行李皆不见了踪影。”
她越说声音越低,带着几分懊恼和难以置信。
“真是……人心不古!”
一番坦承,配上那副俊秀面容上的懊恼神色,瞧得秦家姐妹又是好笑,又觉其天真得有些可怜。
秦香莲忍着笑意,再次诚恳邀请:“白公子遭此不幸,更应同行。前方不远便有驿站,我们先去安顿下来,再从长计议,可好?”
白玉堂偷瞧了瞧自己染尘的靴底与空荡荡的腰间,终是抱拳道:“如此……多谢两位姑娘,也多谢……陈大哥。”
后面是对着帘外说的,声音略低。
陈世美在外含糊应了一声,扬鞭催动青骡。
行至天色将晚,前方山坳里挑出一面旧旗,上书“安平驿”三字。驿站不大,土墙木檐,颇显陈旧。
四人进门,堂内仅两三桌客,灯火昏黄,掌柜是个满脸褶子的老者,正拨弄算盘。
陈世美上前问:“掌柜的,可还有洁净上房?需三间。”
老掌柜抬头,眯眼打量四人,客气道:“对不住诸位客官,近日过往商队多,只剩两间客房,还是刚刚退出来的。”
“两间?”
四人面面相觑。
秦安莹性子最急,脱口道:“怎的只有两间?我们四人……”
她目光在陈世美、白玉堂和自己姐妹之间一转,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白玉堂此时倒显出一丝江湖人的爽快:“秦姑娘,令姐妹可住一间,在下……在下与陈大哥都是男子,或可挤一挤……”
话说出口,她耳根却先自热了,眼神飘忽,不敢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