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日上中天,安若前来唤醒他,用过中饭之后,便准备动身出门。路过府门口时,正瞧见管家在门房处忙碌,对方见韩青出来,连忙上前说道:“韩少爷,老爷有吩咐,您若是出府,需先去别院护院处领两名护卫随行。嘉元城虽算安稳,但您千金之躯,多些照应总是好的。”
韩青点头应允。来到护院府,得知府中六名护院有两人正在休沐,他便叫上当值的马护院和石护院。随后又在管家处领了三十两银子,转手递给安若,便带着她一同出了府。
此前只在府中听闻嘉元城的繁盛,今日亲自踏出府邸,才真正见识到这般热闹景象。恰逢海灯佳节,沿街早已挂满各式喜庆灯笼只不过还是白天就已经能知晓今晚的热闹了。从城北一路行至城中区,街道上愈发人声鼎沸,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孩童的嬉笑与商贩的吆喝此起彼伏。
安若一双杏眼亮晶晶的,时不时驻足打量路边新增的节日摊位,指尖掠过糖画、皮影、琉璃坠等新奇物件,眼底满是好奇。韩青望着眼前张灯结彩、笑语喧阗的盛景,心中也不由自主升起几分喜庆之感。一路逛至城中戏园附近时,安若手中已提了满满两大包东西——既有桂花糕、糖炒栗子等不常见的精致吃食,也有竹编小灯笼、木雕挂件等好玩的小玩意,纵然脚步轻快,额角沁出薄汗,脸上却依旧乐此不疲。韩青见状,心中微微感叹这算是人生中第一次陪着老婆逛街了。
就在此时,一声略带惊讶的呼喊突然从旁侧传来:“咦,这不是韩府的小公子吗?”
韩青闻声微微一怔,转头望去,只见一名约莫四十馀岁的中年武夫正快步走来。此人身着墨色劲装,衣料是上等绸缎,腰间束着嵌玉腰带,身形挺拔,眉宇间带着几分干练英气,瞧着也是富贵之家的人物。
韩青凝神思索片刻,终是认出了来人——正是前几日登门府上讨喜酒的欧阳门主。当日与欧阳门主一同前来的几人中,此人曾向自己点头示意,虽仅有一面之缘,轮廓却还有些印象。只是他一时想不起对方的具体称呼,正欲开口询问,那中年武夫已迈步至跟前,朗笑着开口:“看样子小公子倒是记得在下!”中年武夫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朗声道,“世叔我乃是霸天门少门主,当日登门讨杯喜酒的,正是家父欧阳门主。”
闻言,韩青心中壑然开朗,当即拱手还礼,语气躬敬:“原来是世叔,失礼失礼了。”
“不知世侄此番出来,可是单纯游玩?”欧阳飞天目光温和地看向韩青,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韩青拱手回道:“正是。今日城中这般热闹,小侄在府中闲来无事,便出来逛逛。”
“哦?那不知世侄对什么感兴趣?”欧阳飞天顺势追问,眼底藏着几分期待。
韩青沉凝片刻,如实说道:“倒也没有什么特别偏好,不过是随意走走。若说实在感兴趣的今天却是想去城西武馆处逛逛。”
闻言,欧阳飞天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不以为然:“世侄有所不知,城西那武馆教的多是不入流的粗浅功夫,便是亲传弟子学的,也不过是三流武学,难成大器。你若真心想习武,那地方便不必去了,纯属浪费时间。”
“我霸天门在这岚州境内,也算数一数二的武林门派!”欧阳飞天语气铿锵,自带几分门派底蕴的傲气,“门中武学繁多,底蕴深厚。贤侄能被韩老看中,成为韩府嫡孙,绝非俗流,定是块难得的良才美玉。”
他话锋一转,略有深意的说:“若贤侄对武学一道有所兴趣,尽可来我霸天山庄一趟——门内诸多武学典籍与功法,都可让贤侄尽兴参阅,不过贤侄还是要以府中学业为主啊。”
韩青闻言心中一惊,脸上堆起谦和的笑意,拱手应道:“世叔过誉了,晚辈不过是蒙祖父不弃罢了。至于登门拜访之事,晚辈记在心上了——只是如今凡事皆需听祖父与家中长辈安排,待日后有了合适的时机,晚辈定当亲自登门,向世叔请教。”
欧阳飞天闻言,虽有几分意犹未尽,却也不好强求,只得笑道:“好!老夫在山庄内静候贤侄光临。”
韩青目送欧阳飞天离去,略一思忖便将此事暂且搁置。午后的戏园热闹非凡,他顺着人流步入戏园,想瞧瞧这方世界的戏剧究竟是何模样。戏台上演绎的,依旧是前世听腻了的忠孝仁义故事,人物换了些许,内核剧情却大同小异,韩青越看越觉兴致缺缺。想起午饭后便没再见到爷爷韩田的身影,韩青心里不禁犯了嘀咕,爷爷素来爱凑热闹,这般热闹的戏园,他说不定也在这儿,于是便借着观景的由头,暗中四下搜寻起来,盼着能找到爷爷的踪迹。
韩青的目光在戏园二楼雅间里逡巡,这雅间本就不算拥挤,宾客们大多凑在栏杆边,凝神望着楼下戏台上演的戏码,唯有一道身影显得格格不入——那人既不看戏,反倒缩在众人身后,借着梁柱的阴影,鬼鬼祟祟地慢慢移动着脚步。
这般诡异的举动,让本就对戏文兴致缺缺的韩青顿时起了几分好奇,目光不自觉地黏在了那人身上。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那人移动的方向,赫然是朝着自己这边来的,而且距离越来越近!
韩青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分明是“吃席吃到自己身上”了!他不敢耽搁,急忙伸出手,轻轻扯了扯身旁正专注欣赏戏文的石护院的裤脚。
石护院正听得入神,忽觉有人扯自己的腿脚,下意识地回身望去,见是自家少爷,刚要开口询问,便见韩青抬手,朝着自己身后的方向急促一指。
就在这一指的瞬间,那道诡异的身影猛地变了脸色,眼中凶光毕露,再也不掩饰来意,猛地朝着韩青的方向扑了过来!
韩青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心头一跳,身体本能地往石护院身前一缩,将护院当成了天然的屏障。石护院虽未完全弄清状况,但见少爷这般反应,已然察觉身后有危险袭来,他反应极快,根本来不及细想,脚下一勾,便将身旁的一张木椅朝着身后狠狠踹了出去!
只听“啪啦”一声脆响,那把木椅不偏不倚地撞在了扑来之人的身上,硬生生阻住了他的冲势。
石护院一脚踹出木椅,阻住那人冲势后,并未贸然上前追击,而是第一时间转身,将韩青牢牢护在身后,双臂微张,摆出严密的防御架势,目光死死锁定着那名行刺者,警剔着对方的后续动作。
一旁的马护院这时才彻底反应过来,方才的戏文早已抛到九霄云外,他迅速跨步上前,与石护院并肩站成一排,两人一左一右,将韩青护在中间,神色凝重地盯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那行刺者见行刺被阻,计划已然败露,深知再纠缠下去讨不到好处,行事极为果断,想都没想,猛地转身朝着雅间的窗户扑去。“啪啦”一声,窗户的木棂被撞得四分五裂,他纵身一跃,从二楼直接跃至戏园楼下的人群之中。不过几息的功夫,便借着熙攘的人潮掩护,迅速拐入旁边的胡同,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戏园二楼的看官们才从咿咿呀呀的戏腔中惊醒。方才的桌椅碰撞声与异动打破了静谧,众人纷纷转头,好奇又带着几分探究地望向韩青一行人。
伺候的小厮早已吓得脸色发白,跌跌撞撞跑过来,对着韩青三人躬身行礼:“几位爷,方才到底出了何事?可是有歹人作崇?”
韩青略一沉吟,只道:“许是有毛贼盯上了二楼的宾客,想趁机偷些财物,被我们发觉后便慌忙逃了。”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齐齐一变,纷纷伸手去摸身上的荷包、玉佩等贵重物件。一番清点下来,却没人发现财物丢失,见到没人遗失物件,这时韩青才感觉到不对劲。那人似乎并不是求财。
韩青本就对戏曲兴致缺缺,此番前来不过是想找找爷爷的踪迹,顺带打发时间,如今又出了这桩变故,更无半分停留的心思。他不再理会戏园内的骚动,转头招呼石护院与马护院,又自然地牵起安若的小手,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打道回府。”
到府中,韩青坐在桌前,指尖轻叩桌面,默默回想今日戏园中的变故。越思索,他心中越笃定——那行刺者的目标,定然是自己。可他实在想不通其中缘由:自己如今只是个十馀岁的孩童,记忆中从未与人结下纠葛,为何会引来此番祸端?
他想起了欧阳飞天一行人,却又轻轻摇了摇头。凭借前世三十多年的人生阅历,他能感知到对方并无恶意,但若说全然放心,又未免太过武断。思来想去,他决定等爷爷回来后再如实告知,当下再多揣测也无济于事。
“说到底,还是实力太弱。”韩青心中想到。若自己能真正踏入修仙之路,功法入门,成为一名真正的修仙者,即便再遇此类险境,也能从容应对。念及此,他压下心中的疑虑,起身进入静室潜心修行。
晚饭时分,韩青将今日出门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详详细细地告知了韩田。韩田闻言,脸上瞬间泛起怒意,一掌拍在桌案上,碗筷都震得微微作响。但他随即闭眸沉思,眉头紧锁,半晌后却仍是毫无头绪。
韩田压下心头怒意,眉头仍未舒展,抬手在腰间摸索片刻,便掏出两张黄符——符纸泛着淡淡的灵光。他将黄符递到韩青面前,语气带着几分自责与关切:“是爷爷考虑不周,让你遭了这险。这是修仙界的护身符,你一张贴身藏进荷包,一张系在脖子上,若再遇上今日这般变故,总能护你一二。”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霸天门,你若真对武道感兴趣,日后倒可以去瞧瞧——他们的山庄离嘉元城不远。只是切记,出门之时务必带上护院。
韩青连忙躬身接过黄符,指尖触到符纸时能感受到微弱的灵力流转,当即拱手道:“谢谢爷爷。”
离开爷爷的书房后,韩青径直寻到府中管家,沉声道:“今日戏园之事,石护院与马护院护主有功,你各赏他们十两银子,再让二人好生歇息一日。”
管家闻言,连忙躬身应下:“是,少爷,老奴这就去安排。”
将赏罚之事交代妥当,韩青便返回了自己的房间。此时时辰尚早,约莫是前世的傍晚六点光景,府中静谧无声,想寻些乐趣也无从谈起。他思前想后,终究觉得唯有静心修炼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于是不再迟疑,盘膝坐在床榻之上,闭目凝神,运转起燃木诀潜心修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