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外！号外！日军夜袭卢沟桥，与‘唐山’二十九军爆发激战！”
瘦弱的报童嗓音带着哭腔，奋力挥舞着报纸，声嘶力竭穿行在唐人街的道路上。
瞬间，街上的收音机、爵士乐仿佛消失了。
马车的车夫、洗衣馆的老板、堂口的马仔……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同样的震惊与愤怒。
茶馆里，戴着老花镜的教书先生拿起报纸，用颤音念出上面的铅字：
“七月七日夜，日军在河北宛平县附近，借口士兵失踪，要求进入宛平县城搜查，遭我守军拒绝，日军竟悍然向我军发起攻击……”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一个茶客拍碎了手里的茶杯，滚烫的茶水和血混杂，也毫无知觉。
“甲午遗耻尚未雪，倭寇再犯卢沟桥。万里遥思家国破，愿抛热血赴国难！”
“对！捐钱！我要把刚赚的工钱全捐了！给二十九军买枪炮，打跑小鬼子！”
哭喊声、怒骂声、绝望的叹息声，汇成悲愤的洪流，淹没了整个唐人街。
与街上的混乱不同，阴暗的窄巷里，有一道身高180厘米，身穿黑色长风衣，脸上扣着白色面具的身影正在穿行。
他的左手，按着一把悬在腰间的狭长佩刀。
刀鞘古朴，缠着牛皮，正是明代锦衣卫的制式兵器，绣春刀。
面具下的杨旭，对周围的喧嚣充耳不闻。
这身装扮不是中二，也不是耍酷。
想在这白人警察遍布，同胞内斗不休的世道里收服人心，就必须有两副面孔。
唱白脸的是杨旭，唱黑脸的是厉飞羽。
就象开公司，法人代表不一定是真正的老板。
将来真出了捅破天的大事，那也是厉飞羽干的，关他杨旭什么事？
……
福安堂总堂的门口，只剩几个看门的壮汉在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因为他们不肯交出地盘，大部分人都去防备所谓厉飞羽的突袭。
可他们哪知道，杨旭不按套路走，直接杀到总舵。
“站住！什么人？”守卫发现了巷口走出的怪异身影，厉声喝问。
杨旭没有废话。
“噌——”
一声清越的龙吟，绣春刀出鞘。寒光划破昏暗，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守卫脖颈上出现一道极细的红线，他茫然伸手去摸，却只摸到喷涌的温热液体。
身体轰然倒地，还在抽搐。
第一次杀人。
温热的血溅在手背上，带着股铁锈味。
杨旭的心里、胃里都有些不适。
他本能想松开刀，身体甚至出现了刹那的僵硬。
但下一秒，脑海里闪过的却是报童那带着哭腔的呐喊。
国已不国，何以为家？
若无雷霆手段，何以在这乱世立足？
杨旭眼中的最后一丝动摇被决然所取代，握刀的手稳如磐石。
他不再去看那倒地的尸体，心中的不适被一股更宏大的悲愤与决绝所复盖。
狠，是为不被更狠的豺狼吞噬。
“杀了他！”
剩下的守卫反应过来，抓起墙边的斧头、铁棍，怪叫着冲了上来。
杨旭不退反进。
甚至没有使用任何复杂的刀法，只是凭借【泰坦的坚决】赋予的恐怖力量，挥动着那把锋利的绣春刀。
斧头劈来，他反手一刀迎上。
“嘶！”
斧头连同握着它的手臂，齐齐飞上半空。
铁棍砸来，刀光顺势一抹，那人的喉管便被切开。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充满了碾压式的暴力美学。
仅仅几个呼吸间，堂前的守卫尽数倒地。
杨旭走进内堂，绣春刀的刀尖在青石板上“蹭啦”拖出断断续续的血痕。
内堂正中，有个穿着唐装的胖子正襟危坐，他就是福安堂的坐馆，九龙头。
面对这血腥的场景，他没有慌乱，只是捏着手里的两颗核桃，沉着脸发问：
“阁下与我福安堂无冤无仇，为何下此毒手？”
杨旭用伪装过的声音，发出类似派大星的瓮声瓮气：“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哈哈哈哈！”九龙头怒极反笑，“杀我几个不成器的小喽罗算什么本事，现在让老子来会会你！”
话音未落，他猛地从太师椅上弹起，肥胖的身体却异常灵活，一双肉掌带着风声，直取杨旭面门。
什么鹰爪功，什么肥螳螂，在杨旭看来都是花架子。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技巧都显得苍白无力。
杨旭懒得躲，只是简单向前挥刀。
噗嗤。
一颗头颅冲天而起，在空中翻滚两圈半，重重落在地上，脸上还带着错愕的表情。
此刻，场上还有一个活人。
福安堂的二当家，王彪。
陈黑仔提过这个人，一心想归顺致公堂，但奈何九龙头不同意。
杨旭要的不是整个堂口，因为人心在短时间内很难收复。
与其这样，还不如找个傀儡，来镇住福安堂的小弟们。
杨旭用绣春刀的刀尖一指。
“从今天起，福安堂你说了算。”
“你是聪明人，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
“以后该怎么做，我不想教第二次。”
王彪抿着嘴，疯狂点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眼前这个戴着古怪面具的男人，感觉自己看到的不是人，而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神。
反抗？
王彪连这个念头都不敢有。
杨旭转身离去，来到僻静小巷，确认四下无人后，就迅速脱下风衣和面具，塞进早就准备好的竹框里，整理整理头发，恢复了文质彬彬的模样。
等他再走出巷口时，恰好碰到几个手持武器的福安堂打手匆匆跑来。
“嘿！学生仔！有没有看到一个戴面具的怪人？”
杨旭捂着肩膀，一脸惊魂未定，指向另条岔路：“看……看到了，往那边跑了！跑得好快。”
那群人没再怀疑，立刻朝所指方向追了过去。
杨旭看着他们的背影，嘴角不经意挑了挑。
谁能想到，血洗福安堂的杀神，会是这样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然而，事情闹得太大，加之纸条上写着杨旭的名字，所以还是被白人警察“请”进了局子。
警长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白人，他把脚翘在桌上，轻篾地审视杨旭。
“说吧，小子。福安堂的案子，是不是你策划的？”
旁边的华人翻译刚要开口，杨旭却用一口流利的英式腔调抢先回答。
“警官先生，我叫杨旭。你的指控很严重，我整个下午都在房间里。”
“至于那个叫厉飞羽的人，我根本不认识。或许他只是随便找了个名字来嫁祸，这在唐人街不是很常见吗？”
杨旭说得有恃无恐。
“而且，我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你们可以去查我的出生记录。”
杨旭之所以敢让人去查，是因为1906年的旧金山大地震，一把火烧毁了市政厅所有的文档。
无数华人趁机声称自己在美国出生，获得了公民身份，也就是所谓的“纸儿子”。
所以这笔烂帐，根本查不清。
对面的警长和同事对视，都有些意外。
这黄皮小子不仅英语流利，神态自若，和他们平时接触的那些唯唯诺诺的华人完全不同。
加之他外貌斯文，看起来确实不象能策划灭门惨案的凶徒。
加州法律繁琐，没有直接证据，他们拿杨旭毫无办法。
警长不耐烦地把脚从桌上放下，身体前倾，凑近杨旭。
“你或许没有直接参与，但这不代表你没关系。听着，如果这个厉飞羽再找上门，你必须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他压低声音，话语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
“否则你会发现，在这座城市，你那张‘公民’的纸，可护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