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更急了。
通往守夜人营地的道路在雪幕中显得更加泥泞。
江晏低着头,尽量避开可能存在的泥坑,心中盘算着营地里可能遇到的情况。
赵大力分钱肯定不会太痛快,老瘸腿那边怎么办?
还有断了腿的泥鳅会怎么安置,是直接脱离守夜人的队伍吗?
大狗的尸体……肯定是烧了。
在棚户区,没人敢埋尸体。
今天埋下,明天就会被挖走成为锅里的白肉。
江晏攥紧了腰间的刀柄,熟悉的触感传来,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
力量在体内奔涌,20点的力量属性和13点的敏捷属性带来的改变是显著的。
他加快了脚步,身影在漫天风雪中,如同一柄出鞘的刀。
营地的轮廓在风雪中若隐若现。
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粗鲁的咒骂声,混杂在呼啸的风雪声中。
江晏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眼神瞬间变得冷硬如铁。
他回来了。
回到这个能让他和嫂嫂更好地活下去的地方。
前方等待他的,是下一次不知何时会降临的生死搏杀。
风雪裹挟着寒意扑打在江晏脸上,他推开二队营房那的木门,一股混杂着汗臭、烟草和脚臭味的热浪扑面而来。
营房里烧了炕,很是暖和。
营房内,赵大力那正唾沫横飞地训斥着两张生面孔。
脸上的蜈蚣疤一抽一抽的,格外吓人。
他的指头戳在那两个新人的胸口上,“……你们脑子被狗吃了?猪都教会了!一门锻体功,三式基础刀法!老子掰开了揉碎了教,这都他娘的大半天了,还没学会!废物!两个废物!”
门被打开,他猛地一转头,看到刚进门的江晏,立刻象找到了绝佳的注脚,“看看!都给老子瞪大狗眼看看!这就是豆芽菜,以前风一吹就倒的豆芽菜!”
“这才几天?就把桩功练得有模有样,刀法能跟魔物打得有来有回!”
“他靠的是什么?是练!是往死里练!是脑子没长在屁股上!”
那两个新人,一个身材敦实些,叫陈石,脸上带着不服气的倔强,但眼神里更多的是徨恐。
另一个瘦小些,叫陆小九,脸色苍白,被赵大力的唾沫星子喷得缩成一团,眼神怯怯地偷瞄着江晏,带着难以置信和羡慕。
刀头张铁盘腿坐在土炕最里头,背靠着土墙,闭着眼,仿佛赵大力的咆哮只是远处刮过的风。
旁边的二狗跟条死狗一样,鼾声如雷,对营房里的一切充耳不闻。
江晏默不作声地走到炕边,将环首直刀解下靠在墙根。
他脱下沾满泥雪的新靴子,小心地放在自己铺位下。
赵大力粗鲁的咆哮还在继续,内核意思无非是新人太蠢,远不如“豆芽菜”开窍快,浪费了他宝贵的时间。
营房门“哐当”一声又被撞开,卷进一股风雪。
光头和酒鬼勾肩搭背地晃了进来,嘴里不干不净地讨论着刚才上的娘们多么干瘦,一点都不带劲。
“哟,大力哥,训新崽子呢?”光头咧着嘴,笑嘻嘻地打岔。
酒鬼上下打量着两个新人,对那个敦实一些的新人的体型表示满意。
他虽然叫酒鬼,只是因为鼻子红红的。
他不常喝酒,不是不爱喝,而是因为棚户区喝不到什么正经的酒。
偶尔有一些,也是双生酒。
这双生酒,是从城内的泔水桶里捞出来的米饭,洗干净了晒干,然后再次蒸熟,之后添加酒曲,酿制而成的酒。
在棚户区里,没多少人喝得起。
赵大力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但似乎骂人也骂累了,他深吸一口气,吼了一声,“都他娘的给老子过来!分钱!”
这两个字象有魔力,瞬间让营房里的人都精神了。
连打鼾的二狗都猛地一骨碌坐了起来,揉着惺忪睡眼。
张铁也睁开了眼睛。
陈石和陆小九更是瞬间挺直了背,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赵大力从木箱里掏出的那个沉甸甸的袋子。
赵大力见这两憨货这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踹,“看什么看,滚蛋!没你们的份。”
“哦……”两名新人瞬间蔫了。
赵大力解开袋口,哗啦啦倒出一小堆银块和散乱的铜钱。
他的手指在钱堆里扒拉着,大声道:“前夜那场硬仗,三头魔物拢共得了十六两银子零一百二十文钱。”
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堆钱。
江晏的心也躁动了起来,这关系到他接下来一段时间能不能吃到肉食和家里的生计。
“规矩,老子再说一遍!”赵大力环视一圈,尤其在二狗脸上停留了一下,“老子是队长,拿两成!死掉的大狗那份,按老规矩,老子一并拿了。”
营房里一片死寂,没有人有意见。
包括大狗的亲弟弟,二狗。
“哼,”赵大力哼了一声,开始分钱。“老子两成,三两零三百二十四文钱,再加大狗那份,总共拿四两银子零八百三十六文。”
他在钱堆里拨出四锭一两的银块,又数出八百三十六文铜钱,哗啦啦全扫进自己腰间的皮袋子里,鼓囊囊沉甸甸。
剩下的钱堆明显小了一圈。
“剩下的,”赵大力指着钱堆,“泥鳅虽然废了,但也算一个,共七个人,平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江晏、张铁、二狗、光头、酒鬼、癞子。
“每人一两银子零六百一十二文铜钱。”
“刀头,你知道泥鳅家在哪,他的那份……你一会儿跑一趟给他送去。”
刀头沉默地点了点头,不言不语。
赵大力先数出七锭一两的银块。
然后熟练地将碎银用小戥子称量,用小刀切割,再把铜钱按数分堆。
“豆芽菜,你的!”
“刀头……”
“光头!酒鬼!别流口水了!”
……
“这是拿命换的!都给老子收好了,别他娘转眼就送到娘们的裤裆里!”
江晏默默收起属于自己的那份,沉甸甸的。
这钱,沾着血,有大狗的,有泥鳅的,也有他自己的。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臂已经好得差不多的伤处,目光扫过一脸艳羡的两个新人。
守夜人这里的规矩,活着的人,才有资格拿银子。
营房里暖烘烘的,陈石和陆小九,这两个刚被赵大力骂得狗血淋头的新人,互相推搡着,来到江晏面前。
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些的少年,“豆……豆芽哥,”
身材敦实的陈石率先开口,“赵头儿说你练得好……我们想请教,锻体功和刀法,咋个练法才算对路?”
江晏正用布巾擦拭着环首直刀,闻言动作一顿。
几天前,他还是“豆芽菜”,如今竟成了新人请教的“豆芽哥”。
“叫我二牛就行,”他放下刀,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身材敦实的陈石立刻答道:“我叫陈石,二牛哥喊我石头吧。”
另一边的陆小九接话道,“我叫陆小九,二牛哥喊我小九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