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贞观坐上这龙椅上之后。
先是往左挪了挪屁股，指尖敲了敲扶手上的龙纹浮雕。
又往右靠了靠，后背抵著冰凉的椅面，眉头微微蹙起。
这龙椅铺着金丝软垫，却硬邦邦的硌得慌，除了沉甸甸的木料和晃眼的鎏金，并没半分神奇之处。
还不如梁山聚义厅里，他那张铺着狼皮的木交椅舒服。
这副漫不经心又略显滑稽的模样，落到站在殿门的李逵眼里，顿时让他憋不住了。
顿时“哇哈哈”一声大笑，巴掌拍得自己大腿“砰砰”响。
粗声粗气地嚷道：“晁海王，这金銮殿的龙椅坐着咋样？瞅著跟俺们聚义厅的椅子也没啥不一样啊！”
“要不挪挪窝，让俺铁牛也坐坐试试呗，俺倒要瞧瞧，这皇帝的位子到底有啥不一样的！”
他说著就撸起袖子，一双铜铃似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龙椅。
脚底下已经开始挪步，那莽撞劲儿活像要去抢酒坛子。
“铁牛！”
恰时一声厉喝从旁边传来，戴宗踏前一步，伸手死死拽住李逵的胳膊，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
厉声喝道：“休得无礼，这不是梁山的聚义厅，岂容你胡来！”
他手上用力，拽得李逵一个趔趄，嘴上不停劝道，“平日里在山寨你胡闹也就罢了，此刻还不收敛些！”
李逵被拽得动弹不得，见呵斥他的是素来管着自己的戴宗。
腮帮子鼓得像塞了两个馒头，狠狠瞪了龙椅一眼，才不甘心地瘪了瘪嘴。
嘟囔道：“知道了知道了，不坐就不坐，咋咋呼呼的。”
说罢便背过手，蹲在一旁抠地砖，可那双眼睛还是忍不住往龙椅的方向瞟。
晁贞观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只是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没多言。
李逵这直肠子的性子，倒是梁山众人里最纯粹的。
就连常杀人的爱好，在这几年不断的教育下，也是收敛了许多。
他收回目光，抬手随意拍了拍桌案上的端砚。
那方质地细腻的紫端砚被他拍得“啪啪”响，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
“堂下何人，还不报上姓名？”
他的声音陡然转沉，褪去了方才的随意，多了几分威压。
话音落下，殿内一片死寂。
赵佶等人还沉浸在“贼首”公然坐龙椅的震撼中，一时没反应过来。
更何况往日里都是他们居高临下问别人话，如今身份颠倒，竟连应答都忘了。
林冲见状，眉头一皱，蒲扇般的大手扬起来。
“啪”的一声脆响抽在赵佶脸上，力道不大，却足够让他回神。
“晁海王问话，你聋了不成？还不快快回答！”
赵佶被打得脑袋一偏，脸颊瞬间红起五指印，嘴里泛起腥甜。
他懵了片刻，才哆哆嗦嗦地开口：“朕”
“啪！”
又是一记更重的耳光，林冲的声音带着怒火：“什么朕？如今这殿里，只有晁海王！”
“再敢称朕，仔细你的狗命！”
这一巴掌打得赵佶眼前发黑，险些晕厥过去，嘴角当场溢出血丝。
一旁的梁师成看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嘴唇发白。
却只敢把头埋得更深，眼泪无声地砸在金砖上。
他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哪里敢替天子求情。
王子腾等将领见状，挣扎得更厉害了，绳索勒得手腕生疼，却只换来身后贼兵更用力的按压。
他只能忍不住低吼道：“尔等反贼，休得欺辱陛下！”
但无人理会。
待赵佶缓过那阵眩晕，才彻底没了往日的傲气，瑟瑟发抖的说道：“小小人赵佶。”
晁贞观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一旁瑟瑟发抖的宦官。
那宦官见状立刻心领神会，不等问话就慌忙磕头：“小奴梁师成，叩见晁海王。”
他额头撞在金砖上，“咚咚”作响，生怕慢了半分就招来杀身之祸。
梁师成嘛，晁贞观当然也很清楚。
这梁师成昔日在朝堂上权倾一时，被称作“隐相”，连蔡京都要让他三分，但现在嘛
他的目光又扫向那几名反绑着的宋军将领，他们一个个迫于压力报上姓名。
唯有最中间那名将领昂首挺胸，紧抿著嘴不肯开口。
一名头领上前，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呵斥道：“晁海王问你话，敢不应答？”
那人被打得偏过头，嘴角渗出血来，却依旧不服气，恶狠狠地瞪着晁贞观。
咬牙道：“王子腾。”
“王子腾？”
晁贞观听到这个名字，不由想起了《红楼梦》里王熙凤的那个叔叔。
有人称之为是贾府最后的靠山，王子腾一死，整个四大家族基本也就完了，所有悲剧也由此而来。
他忍不住笑了，身体往前倾了倾，看着王子腾好奇的问道：“王子腾？”
“照这么说，你该不会还有个侄女，叫王熙凤吧？”
这话一出，王子腾瞬间脸色大变。
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连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知道凤丫头的名字？你认识她？”
他的声音里满是惊惶，王熙凤是他嫡亲的侄女，一直在荣国府里，这反贼首领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晁贞观也彻底愣住了，脸上的笑容僵住，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他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有这回事？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这个世界与他熟知的历史不太一样？
他盯着王子腾满是惊惶的脸，一时竟忘了说话。
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起来，林冲、武松等人面面相觑，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梁师成趴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李逵也停止了抠地砖，挠著后脑勺一脸茫然。
只有戴宗，若有所思地看向晁贞观，似乎察觉到这位晁海王身上还藏着其他不少秘密。
但随即一想，也就释然了。
这些年以来，这位晁海王总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