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他不惜消耗自己的‘本源’（金光），来为朕延寿续命，来为朕开启天眼，让朕看清这世间的忠奸善恶！”
“这是什么？”
“这是孝感动天！”
“这是大智若愚！”
“这是……赤胆忠心！”
泪水。
一瞬间，模糊了始皇那双睥睨天下的龙眸。
那是感动的泪水。
那是愧疚的泪水。
那是……狂喜的泪水！
“湘儿……”
“你给朕……生了个好儿子啊！”
“什么痴儿？什么废物？”
“全是假的！”
“他是骗过了全天下，骗过了赵高，甚至骗过了朕的……”
“绝世妖孽！”
“他是上天看朕大秦国运将衰，特意派来拯救朕，拯救大秦的……”
“麒麟儿！！！”
这一刻。
始皇嬴政，悟了。
他彻底悟了。
所有的愤怒，烟消云散。
所有的杀意，化为乌有。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想要仰天长啸的……极度亢奋！
他看着地上那个还在“装傻充愣”、“瑟瑟发抖”的儿子。
只觉得他那挂着鼻涕的小脸，是那么的可爱。
他那拙劣的演技，是那么的……让人心疼又好笑。
“演。”
“接着演。”
“既然你要演，那父皇……便陪你演这场戏！”
“这天下人皆醉，唯你我父子二人独醒！”
“好！好得很！”
始皇的胸膛剧烈起伏，脸上的肌肉因为极度的兴奋而有些扭曲。
在赵无忌惊恐的注视下。
在满朝文武茫然的目光中。
“呛啷——！”
一声清脆的归鞘之音。
始皇嬴政，那只握着天问剑的手，猛地一挥。
长剑，入鞘！
那股笼罩在章台宫上空，令人窒息的死亡威压，瞬间消散。
然后。
始皇嬴政，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
肝胆俱裂的举动。
他双手叉腰，仰起头，对着章台宫那高高的穹顶。
发出了一阵……
“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
狂笑声！
这笑声，起初还带着一丝压抑，随后便是如同火山喷发一般，肆无忌惮，震耳欲聋！
笑声中，带着帝王的霸气，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更带着一股……
让人毛骨悚然的“癫狂”！
“轰隆隆——”
这笑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满朝文武，彻底傻了。
李斯张大了嘴巴，下巴都要脱臼了。
扶苏睁开了眼睛，一脸呆滞。
胡亥更是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尿了裤子。
“疯了……”
“陛下……疯了？”
这是所有人心中，唯一的念头。
杀了儿子，还笑得这么开心？
这是……气疯了？
还是……魔怔了？
就连赵无忌，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狂笑给整不会了。
他停止了假哭，吸了吸鼻涕，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这个笑得前仰后合的千古一帝。
“不是……这剧本不对啊？”
“大哥你笑啥？你别吓我啊！难道我刚才砸赵高那一下，把你脑子也震坏了？”
始皇笑了整整半分钟。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笑得那些想要再次死谏的大臣，一个个禁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终于。
笑声渐歇。
始皇低下头。
他那双恢复了“威严”，却依然带着一丝“诡异笑意”的眸子，看向了地上的赵无忌。
然后。
他弯下腰。
伸出那双刚刚还握着杀人剑的大手。
在所有人惊恐欲绝的注视下。
一把！
将那个一身灰尘、一脸鼻涕、刚刚才“砸昏重臣”、“亵读国器”的“妖孽”。
从地上……
抱了起来！
不是拎起来。
是抱！
是那种父亲抱儿子的，结结实实的……熊抱！
“无忌。”
始皇的声音，不再冰冷。
而是带着一种……让赵无忌浑身起鸡皮疙瘩的……
温！柔！
“手疼不疼？”
始皇抓起赵无忌那只刚刚扔出玉玺的小手，轻轻地……吹了吹气。
“那玉玺太硬，下次……别用手拿。”
“朕看着……心疼。”
李斯跪在地上，膝盖已经失去了知觉。他张着嘴，看着眼前这一幕“父慈子孝”的诡异画面，大脑一片浆糊。
心疼？
陛下在心疼？
那个刚刚差点被一剑劈成两半，那个拿传国玉玺把中车府令砸得生死不知的痴儿……
陛下竟然在心疼他的手疼不疼？
“疯了……”
“陛下……莫不是真的被气疯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在群臣心中蔓延。
这比暴君杀人更可怕。
因为这代表着，这大秦的天，彻底乱了！
处于“父爱”风暴中心的赵无忌，更是浑身僵硬。
他被始皇那只宽厚、温热，还带着常年握剑老茧的大手包裹着。
那种诡异的“温柔”，让他感觉象是一只被蟒蛇缠住的小白兔。
“这老头……到底要干嘛？”
“难道是传说中的……捧杀？”
赵无忌吸了吸鼻涕，那双“痴傻”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恐和迷茫。他想把手抽回来，可始皇抓得太紧，象是抓着什么稀世珍宝，根本不松手。
就在这时。
始皇嬴政的目光，从赵无忌的小手上移开了。
他那双刚刚恢复了清明，此刻却又燃烧着某种“狂热”火焰的眸子。
扫向了不远处。
扫向了那个倒在血泊中，如同死狗一般的赵高。
以及……
那个掉落在赵高脑袋旁，沾染了猩红血迹和白色脑浆的……
传国玉玺。
“恩？”
始皇的眉头，微微一皱。
这一皱眉，瞬间让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再次跌入冰窟！
李斯的心脏猛地一跳，眼底瞬间涌起一股名为“希望”的光芒！
看见了！
陛下终于看见了！
那可是传国玉玺啊！
是国之重器！
如今却象块破石头一样，被丢在脏兮兮的血泊里，被那个狗奴才的污血沾污！
这是何等的亵读！
这是何等的罪过！
“陛下定是清醒了！”
“刚才那是气急反笑，现在看到玉玺蒙尘，定要雷霆大怒！”
李斯在心中疯狂呐喊，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始皇再次拔剑，将这个亵读国器的痴儿斩首示众的画面！
就连扶苏，也紧张地屏住了呼吸，手心全是冷汗。
在万众瞩目之下。
始皇嬴政，松开了赵无忌。
他迈开步子，黑色的龙袍在地上拖拽出一道威严的弧线。
他一步步，走向了昏死的赵高。
每一步，都象是踩在群臣的心尖上。
“咚。”
“咚。”
始皇走到了赵高面前。
他没有看那个曾经对他忠心耿耿，如今头顶【国贼】二字的心腹一眼。
他的眼里，只有那方玉玺。
他弯下腰。
那高贵的，不可一世的脊梁，在这一刻弯了下去。
他不顾玉玺上的血污，不顾那令人作呕的腥气。
伸出手。
一把！
将那方沉甸甸的传国玉玺，抓在了手里！
“呼……”
看到这一幕，李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整个人象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虚脱了。
好了。
终于好了。
玉玺回归帝手。
秩序，即将重建。
只要陛下收回玉玺，哪怕不杀十九皇子，至少也会将他终身圈禁，这大秦的礼法，算是保住了……
然而。
李斯这口气还没喘匀。
下一秒发生的事情，直接把他的三观，连同他的灵魂，一起炸成了粉末！
只见始皇抓起玉玺后。
并没有象众人预想的那样，高举玉玺，宣示皇权，痛斥妖孽。
而是……
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
然后。
他竟然撩起自己那像征着至高无上的、用金线绣着黑龙的、平时连一点灰尘都不敢沾染的龙袍下摆。
对着那方沾满血污的玉玺。
用力地！
狠狠地！
擦了起来！
“嗤啦……嗤啦……”
布料摩擦的声音，在这死寂的大殿里，显得格外的刺耳。
那是龙袍啊！
那是大秦的脸面啊！
陛下竟然拿它当抹布，去擦那个傻子弄脏的“玩具”？！
李斯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所有大臣都石化了！
但始皇根本不在乎。
他擦得很认真，很仔细。
一边擦，他那双开启了“天眼”的眸子，还在一边死死地盯着赵无忌身上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