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看龙台之下,那个头顶【国贼】二字,倒在血泊中的“心腹”。
又看看龙台之上,这个浑身散发着【金光】,刚刚为他“延寿一月”的……
“妖孽”?
始皇的内心,掀起了前所未有的,颠复性的风暴!
“难道……”
“难道他……不是妖孽?
“他砸玉玺……是为了……砸赵高?”
“他‘痴傻’……是因为……天机不可泄露?”
“他……他是上天察觉到了朕身边的‘国贼’,才特意派来……点醒朕的?!”
“他不是……孽畜……”
“他是……”
“朕的……麒麟儿?!”
……
章台宫内,死寂如坟。
那柄像征着大秦至高权柄与无尽杀伐的“天问”古剑,依旧悬停在空中。
剑锋距离赵无忌那稚嫩的脖颈,仅有毫厘之差。
寒芒吞吐,甚至已经割断了赵无忌脖颈上几根细微的绒毛,那森冷的剑气,让赵无忌的皮肤激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满朝文武,无论是瘫软在地的李斯,还是绝望闭目的扶苏,亦或是那些早就吓得把头埋进裤裆里的儒生博士。
所有人都在摒息等待。
等待那一抹鲜血的飞溅。
等待那颗“妖孽”头颅的滚落。
等待陛下雷霆之怒的最终宣泄。
然而。
一息过去了。
两息过去了。
三息……
那柄剑,就象是被某种看不见的神力给焊死在了空气中,纹丝不动。
既不砍下去。
也不收回来。
整个大殿的气氛,从“极度的恐惧”,逐渐演变成了一种“诡异的压抑”。
处于风暴内核的赵无忌,此刻更是快要崩溃了。
他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还要维持着“痴傻”的惊恐表情,身体还要配合着“瑟瑟发抖”。
可他的内心,却是在疯狂骂娘。
“怎么回事?”
“卡住了?”
“你倒是砍,或者把剑拿开啊!”
“就这么举着算怎么回事?吓唬小孩吗?”
赵无忌偷偷抬起一点眼皮,想要看看这位千古一帝到底在发什么疯。
这一看,他心里更毛了。
只见始皇嬴政,正死死地盯着他。
那双原本充斥着暴怒、杀意、冰冷、失望的血红色龙眸,此刻却象是开了染坊一样,精彩纷呈。
震惊、错愕、迷茫、呆滞……
最后,竟然慢慢转化成了一种……
难以言喻的……
“火热”?
“卧槽?”
赵无忌心里咯噔一下,菊花一紧。
“这眼神……不对劲啊!”
“他看我的眼神,怎么象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
“甚至比刚才看那个传国玉玺还要狂热?”
“这老头……不会被气疯了,觉醒了什么奇怪的特殊癖好吧?”
赵无忌只觉得一股恶寒直冲天灵盖,抖得更厉害了。
然而。
他不知道的是。
此刻的始皇嬴政,内心正在经历一场比“统一六国”还要惊心动魄的“滔天巨浪”!
“呼——”
“吸——”
始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是他这几年来,呼吸得最顺畅的一次。
肺腑之间,那股常年盘踞的浑浊之气,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微微动了动手指,握着剑柄的关节不再僵硬酸痛,而是充满了久违的、如同壮年般的爆发力。
还有他的后腰,那处每逢阴雨天便隐隐作痛的老伤,此刻竟然传来阵阵暖意,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抚平了所有的痛楚。
头脑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那些因为日夜批阅奏章而积累的昏沉、疲惫、偏头痛,在一瞬间被那股神秘的“金色洪流”冲刷殆尽!
“朕的身体……”
始皇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真的……延寿了?”
“这不是幻觉!”
“这是实实在在的,生命力的回归!”
如果是幻觉,不可能如此真实!
如果是幻觉,不可能连那些陈年旧疾都一同消失!
这是神迹!
真正的神迹!
而这神迹的来源……
始皇那双开启了“国运天眼”的眸子,再次聚焦在了眼前这个“瑟瑟发抖”的儿子身上。
在他的视界里。
这个平日里被他视为“耻辱”,被满朝文武视为“废物”的八岁痴儿。
此刻。
周身正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却神圣不可侵犯的……
金光之中!
那金光,纯粹、温暖、浩大。
与刚才灌入他体内的那股力量,同根同源!
“金光护体……”
“神力灌顶……”
始皇喃喃自语,声音微不可闻。
然后。
他猛地转头。
看向了龙台之下,那个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的中车府令——赵高。
那一瞬间。
始皇的瞳孔,剧烈收缩!
“轰!”
刚才那惊鸿一瞥的震撼,再次如重锤般砸在他的心口!
没有看错!
真的没有看错!
在那昏死的赵高头顶,在那团令人作呕的黑色怨气之中。
那两个血淋淋的、触目惊心的、仿佛是用大秦国运凝聚而成的诅咒大字——
【国贼】!
依旧清淅可见!
甚至比刚才还要狰狞!
“国贼……”
“赵高……是国贼?”
始皇的嘴角,剧烈地抽搐着。
一种信仰崩塌的荒谬感,和一种被至亲之人背叛的滔天怒火,在他胸腔中疯狂碰撞!
他信任了赵高几十年!
他让赵高掌管罗网,掌管内廷,甚至教导胡亥!
他视赵高为股肱之臣,为这一生最忠诚的恶犬!
可现在。
这“天眼”告诉他。
这条恶犬,是一头要吞噬大秦国运的恶狼!
是一头……窃国之贼!
“为什么?”
“朕待他不薄!”
始皇想不通。
但他不需要想通。
因为,“延寿一月”的真实感,已经证明了这“系统”和“天眼”的绝对权威!
既然延寿是真的。
那天眼所见,便是真的!
赵高,就是国贼!
这个认知一旦确立,始皇脑海中那原本混乱的逻辑拼图,瞬间……
完成了闭环!
“咔嚓!”
一道闪电,划破了他思维的迷雾。
始皇猛地转回头,死死地盯着赵无忌。
他的眼神,变了。
变得炽热,变得狂喜,变得……恍然大悟!
“朕……懂了!”
“朕终于懂了!”
始皇在心中,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为什么无忌要装疯卖傻整整三年?”
“因为赵高是国贼!罗网遍布宫廷!他若不装疯,早就被这恶贼害死了!”
“这是韬光养晦!这是忍辱负重!”
“为什么无忌今天要爬上龙台,要亵读玉玺?”
“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引起朕的注意!”
“只有这样,他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找到那个唯一的机会……”
始皇的目光,扫过龙案上那个被砸出的凹痕,又扫过远处赵高额头上的血洞。
“他不是在玩!”
“他是在……借刀杀人!”
“借朕的玉玺,杀朕身边的国贼!”
“他知道朕被蒙蔽了双眼,他知道朕不会相信赵高是奸臣。”
“所以!”
“他宁愿背负‘亵读国器’的骂名!宁愿背负‘妖孽’的污名!宁愿冒着被朕一剑砍死的风险!”
“也要……拼死一搏!”
“也要……为大秦除害!”
“甚至……”
始皇想到了刚才那股让自己延寿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