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那不是声音的缺席,而是生命迹象彻底消亡后,万物归于虚无的沉重。
以及…某种庞大意识受创后陷入的、暴怒却暂时无力的缄默。
徐获的意识是从一片冰冷的黑暗深海中挣扎浮起的。首先恢复的是剧痛,仿佛全身每一寸骨骼都被碾碎,每一条经脉都被撕裂,尤其是识海,如同被烧红的铁钎反复搅动,残留着邪恶心脏恐怖威压和精神冲击带来的灼痕与冰裂感。
他费力地掀开仿佛粘在一起的眼皮,视野模糊而摇晃,花了数息时间才勉强聚焦。
入眼是黯淡的金属天花板,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般的陈旧线路。他正躺在一片冰冷的金属地面上,身下硌着不少细小的金属碎屑
苏师姐!
他猛地想要坐起,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势,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口中涌上浓重的铁锈味。他这才发现自己虚弱得可怕,气海空空如也,经脉黯淡萎缩,神魂之火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那最后一击,几乎榨干了他的一切。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目光急切地扫视四周。
这里似乎是那条金属信道的另一段,距离那个恐怖的闸门大厅已有相当一段距离。信道内一片狼借,灰尘与碎屑如雪片般纷扬而下,许多地方新添了扭曲的裂痕,但整体结构尚算完整。
然后,他看到了苏婉真。
她就倒在离他不远处,背靠着一面扭曲的金属墙壁,双眸紧闭,脸色如纸般苍白,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清泓剑跌落在她手边,剑身布满蛛网般的细纹,灵光黯淡如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碎裂。她为了发出那最后一剑,付出的代价远比徐获更大,几乎燃尽了一切。
而在苏婉真怀里,皮皮正用微弱的力量,一下下地轻拱着她的手臂,发出哀戚的嘶嘶声,似在低声呼唤。它的甲壳上也布满了裂纹,显得萎靡不振。
看到苏婉真还活着,徐获心中稍安,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沉重。两人的状态都糟糕到了极点,几乎失去了所有战斗力,被困在这诡异危险的史前遗迹深处。
他挣扎著,用手臂支撑起身体,一点点向苏婉真挪去。每移动一寸,都带来钻心的疼痛和虚脱感。
就在这时,他怀中有微光亮起。
是那几片清心琉璃盏的碎片。
它们的光芒同样黯淡了许多,本体上甚至新添了几道细微的裂纹,显然最后那舍身一击对它们的损耗极大。但它们依旧顽强地散发着温润纯净的气息,一股微弱却连绵的暖流从中淌出,缓缓渗入徐获干涸的经脉与受创的识海,润泽着他几近崩溃的身体与灵魂。
正是这股力量,维系着他的性命,让他此刻得以恢复些许行动力。
徐获心中一动,艰难地操控着其中一枚碎片,缓缓飞向苏婉真,悬浮在她心口上方,将那股纯净的滋养之力注入她体内。
同时,他也将皮皮抱起,放在另一片碎片旁。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再度虚脱,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粗气。
在琉璃盏碎片的滋养下,苏婉真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为微弱的轻吟,缓缓睁开了双眸。她的眼神最初满是空洞与迷茫,随即被巨大的痛苦与虚弱所笼罩。
“徐…获…”她看到近在咫尺的徐获,声音细若游丝。
“别动,凝神,吸收能量。”徐获声音沙哑,示意她看向心口的碎片。
苏婉真即刻感受到那股纯净的暖流正在修复她支离破碎的经脉与濒临熄灭的金丹,她不再言语,当即闭目凝神,全力引导这股力量。
时间在寂静中悄然流逝。唯有琉璃盏碎片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以及两人一虫那微弱却渐趋平稳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苏婉真的脸色浮现出一抹极淡的血色,虽依旧虚弱,但至少稳住了伤势,不再有性命之虞。徐获终于恢复了一丝力气,不再象之前那般动弹不得。
“我们…还活着…”苏婉真缓缓睁开眼,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眼中仍残留着劫后馀生的惊悸,“那颗心脏…”
“应该被重创了。”徐获声音低沉,“但我们那一击,恐怕也惊醒了它更深层的东西…这里不能久留。”
他尝试运转《幽冥诡经》,功法运行得异常艰涩缓慢,如同在黏稠的泥潭中挣扎。但每运行一周,都能从琉璃盏碎片那里得到一丝补充,恢复速度虽慢,却稳定。
然而,很快,他和苏婉真都发现了一个诡异的现象。
在运转功法吸收能量时,除了琉璃盏提供的纯净能量,竟然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带着淡淡冰冷死寂气息的灰色能量,不知从何处渗透而来,混杂在灵气中被他们吸入体内!
这灰色能量一入体,并未造成直接的破坏,反而如同一缕虚无的幽灵,迅速渗入他们的法力、肉身乃至神识之中,难以剥离!
“这是什么?”苏婉真脸色微变,试图驱散这股灰色能量,却发现它如同跗骨之疽,与自身力量紧密结合。
徐获眉头紧锁,全神贯注地感知着这股灰色能量。它冰冷、死寂、带着一种万物终结的虚无意味,但又奇异地…纯粹?并非邪恶,也并非生机,而是一种更接近…“寂灭”本源的力量?
这遗迹深处,怎么会有这种诡异的能量?
而且,随着这灰色能量融入,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幽冥诡经》的运转,虽然依旧艰难,但对法力的凝练程度,对神识痛苦的耐受度,似乎都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提升?仿佛这种死寂能量,在某种层面上,极其契合《幽冥诡经》的本质?
是福是祸?
他心中警铃大作。天下从无白得的机缘,这种来历不明、属性诡谲的力量,必然潜藏着未知的风险。
“尽量过滤掉它,或者用琉璃盏的能量中和它。”徐获沉声道,虽然这灰色能量似乎目前有益,但他不敢冒险。
苏婉真颔首,谨慎地将琉璃盏的能量覆满周身,试图阻隔灰色能量的渗透。虽有些许效果,却无法完全杜绝,总有一丝极细微的能量悄然渗入,无声无息地融入。
就在两人一边疗伤,一边警剔着灰色能量时,皮皮忽然发出了微弱却带着惊疑的嘶嘶声。
“…声音…你们…听见了吗…”
徐获和苏婉真立刻摒息凝神,侧耳聆听。
信道深处,除了他们微弱的呼吸和心跳,一片死寂。
但很快,徐获敏锐的神识捕捉到了。
并非声响,而是一种极细微、有规律的震动。仿佛有物在极远处,随着某种韵律,一下,又一下…
咚…
…咚……
这震动微弱得近乎不可察觉,却裹挟着一种诡异的穿透力,仿佛能穿透空间的屏障,直抵灵魂深处。
而这震动的韵律——
徐获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苏婉真的瞳孔也猛地收缩!
这韵律…虽然微弱了千万倍,放缓了无数倍,但那本质的波动…与之前那邪恶心脏的搏动…同出一辙!
它没有停止!它还在跳动!
而且,在这缓慢的搏动声中,似乎…还夹杂着一点别的、极其不协调的、微弱的…
…叮…
如同极细的、纯净的琉璃相击之音。
是清心琉璃盏!是那钻入了心脏裂痕的残缺主体!
它似乎正在那邪恶心脏的内部,凭借着最后的力量,与之进行着某种艰难的、无声的对抗与净化!而这搏动声的放缓与改变,以及那渗透出来的诡异灰色死寂能量,恐怕都与此有关!
琉璃盏的介入,没有立刻毁灭心脏,反而似乎引发了一种意想不到的…变异?
那灰色能量,难道是两者对抗产生的某种“副产物”?还是…心脏本质被琉璃盏强行扭转后析出的某种东西?
就在两人被这个发现震惊得无以复加之时——
嗡!
信道另一端,远处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两排冰冷的、猩红色的光点!
如同骤然睁开的、冰冷无情的眼眸!
紧接着,金属与地面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混着机械运转时特有的、毫无生气的嗡鸣!
一个高大的、狰狞的轮廓,缓缓从黑暗的信道拐角处,显露出了它的形态!
那是一个接近两人高的金属造物!它的主体裹着暗沉铁灰的装甲板,表面粗糙厚重,形态近似人形,却生着四条异常粗壮的可变手臂——末端或是巨大金属利爪,或是钻头圆锯!它的“头部”是一个单一的、巨大的猩红色光学传感器,此刻正冰冷地锁定着徐获和苏婉真!
它的胸口与肩甲上,白色喷漆标志清淅可辨——被闪电贯穿的齿轮图案已腐蚀大半!以及一行编号:【sr-07 “清道夫”】
这绝非生物,而是一台充满了冰冷杀戮气息的…自动战斗机械!这台机械是史前文明的遗产,其复杂程度和先进性堪比古代文明中发现的自动机器人和飞机模型。它似乎被之前的爆炸和能量波动激活了!
猩红色的光学传感器闪铄了一下,一个冰冷、合成、毫无情感的电辅音在信道中响起:
【检测到未授权生命信号】
【检测到高能量污染残留】
【执行净化协议】
【清除开始】
话音未落,它一条手臂猛然抬起,末端圆锯高速旋转着发出刺耳轰鸣;另一条手臂弹出黑洞洞的枪口,能量正在其中汇聚!
没有任何警告,没有丝毫尤豫。
冰冷的杀戮机械,携着亘古不变的死亡指令,向两名重伤的幸存者缓缓举起了屠刀!
前有未知诡异的变异心脏与灰色能量。
后有冰冷无情的杀戮机器。
绝境再度降临!
徐获和苏婉强撑着站起,背靠着背,攥紧了手中残破的武器,眼中仅馀决绝的死志。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风,刮过信道。那台代号“清道夫”的杀戮机械,猩红的独眼无情地锁定着两人,旋转圆锯的轰鸣和能量武器充能的嗡鸣是死亡逼近的倒计时。
徐获和苏婉真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残破的武器横在身前,体内那点刚刚恢复的微弱力量在这冰冷的战争造物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绝望如冰冷的藤蔓,悄然缠上心脏。
【清除开始】
冰冷的电辅音落下。
杀戮机械那条装备着能量枪管的手臂猛地亮起刺目的白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唧——!”
一声尖锐无比、频率高到几乎要撕裂耳膜、完全不似生物能发出的嘶鸣,猛地从信道另一侧的黑暗深处炸响!
这声音裹挟着极致的疯狂、怨毒与难以言喻的精神冲击,似无数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在场所有“意识体”!
徐获和苏婉真只觉得脑袋象是被重锤砸中,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昏厥过去,本就脆弱的神识如同被狂风暴雨揉躏的残烛,剧痛难忍。
而首当其冲的,却是那台杀戮机械!
它猩红的光学传感器骤然狂闪,内部爆出尖锐的过载杂音!它锁定目标的动作猛然凝滞,抬起的手臂微微战栗,充能光芒剧烈闪铄!
它的系统似乎受到了这种极端精神污染的强烈干扰!毕竟,它的设计初衷或许是应对物理威胁或能量污染,但对于这种直接针对“意识”和“逻辑”的疯狂冲击,显然缺乏有效的防护!
机会!
尽管头痛欲裂,徐获却在这一瞬捕捉到了这稍纵即逝的生机!
“干扰它!”他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吼声,几乎将刚刚恢复的一丝幽冥法力全部压榨出来,凝聚成一支微弱却极其凝练的幽冥箭矢,并非射向机械坚固的躯体,而是直射它那颗不断闪铄的猩红独眼!
苏婉真同样强忍着神识的剧痛,清泓剑哀鸣一声,一道细若游丝却凌厉的剑气后发先至,精准斩向机械充能枪臂的关节处!
嗤!噗!
幽冥箭矢撞在光学传感器上,爆开一小团腐蚀性的黑雾,虽然未能击穿其防护,却进一步干扰了它的锁定。
而苏婉真的剑气则恰到好处地斩入了关节缝隙!
咔嚓!
一声脆响,能量枪臂的运作骤然停滞,充能的光芒瞬间熄灭,枪口无力地垂落下来!
杀戮机械的另一条手臂——那高速旋转的圆锯裹挟着刺耳的轰鸣,如死神的镰刀般劈砍而来!但因为它系统受干扰和一条手臂受损,这一击失去了准头和大部分力量!
徐获和苏婉真拼命向两侧扑倒!
轰!
巨大的金属圆锯狠狠劈入他们方才立足处的金属墙壁,迸溅的火花如流星四散,在墙面上刻下一道狰狞的裂痕!
机械似乎陷入了短暂的逻辑混乱,系统开始自检,猩红独眼疯狂明灭,在原地僵滞了短短一瞬。
就是这一瞬!
徐获猛地看向那嘶鸣传来的黑暗深处,大吼道:“不管是什么!谢了!”
他一把拽起苏婉真,将速度飙至极限,也顾不上辨别方向,朝着与杀戮机械和嘶鸣声来源均不同的第三条岔路,亡命奔逃!
皮皮死死抓住徐获的衣服,发出受到惊吓的嘶嘶声。
身后,那杀戮机械的系统似乎迅速恢复了稳定,猩红独眼再次锁定他们逃离的方向,发出冰冷的电辅音:【目标逃脱。优先修复损伤。执行局域清扫指令】它并未立刻追击,而是开始处理自己受损的手臂,同时,从它的腹部弹射出数个拳头大小的金属圆球,螺旋桨高速旋转,如蜂群般向信道各处散开,显然是用于侦察和封锁的无人机。
而信道另一侧那疯狂的嘶鸣声,在爆发了一次之后,也渐渐低沉下去,只剩下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在咀嚼什么的窸窣声,并未追来。
徐获和苏婉真不敢有丝毫停留,沿着幽暗陌生的信道拼命狂奔,直到身后那令人胆寒的声响彻底消失,直到力竭倒地,再次瘫倒在冰冷刺骨的金属地面上,剧烈喘息着,咳出带着腥味的鲜血。
“…刚…刚才那究竟是什么…”苏婉真心有馀悸,那一瞬间的精神冲击如重锤般砸在她的灵魂上,让她至今神魂不稳。
“…不知道…”徐获喘息着,艰难地吞咽下喉头那股浓烈的腥甜,“…但那声音听起来…比那铁疙瘩的疯狂还要更甚…”
两人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骇然。这诡异的遗迹深处,除了那恐怖的邪恶心脏和冰冷的杀戮机器,竟然还有第三种更加疯狂、难以理解的存在!
他们强撑着再次起身,找到一处坍塌形成的金属废墟夹角,勉强可以作为藏身之所,立刻躲了进去,再次借助琉璃盏碎片的力量抓紧时间疗伤。
这一次,两人更加谨慎地过滤着空气中那诡异的灰色死寂能量,然而收效甚微。那能量如同幽灵般无孔不入,持续地、缓慢地渗透进他们的身体和力量体系。
几个时辰在提心吊胆中缓慢流逝。
期间,他们听到过一次那些小型侦察无人机从远处信道飞过的嗡鸣声,但并未发现他们。也曾隐约听到过那杀戮机械沉重的脚步和金属刮擦声从极远处传来,似乎正在执行它的“清扫指令”。
幸运的是,那疯狂的嘶鸣再也没有响起。
琉璃盏碎片源源不断地滋养着,两人的伤势终于趋于稳定,恢复了一成左右的实力,虽仍显孱弱,却已初具自保之力。
必须尽快找到离开这里的路!
他们摒息凝神,悄然离开藏身之处,踏上了这条未知的信道。信道两侧,舱室的门户偶尔显现,却大多紧闭或残破不堪,通过窗口,只见里面堆满了用途不明的废弃仪器和设备,覆盖着厚厚的灰尘。
在一间类似实验室的舱室内,他们有了惊人的发现。
舱室内部一片狼借,显然曾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打斗或破坏。一具身着白大褂、早已化为枯骨的研究员遗骸倒在操作台旁,手中紧紧攥着一本材质特殊、尚未完全腐朽的日志本。
徐获小心翼翼地取下日志本,轻轻吹去上面的灰尘。上面的文本同样是英文,但得益于穿越前的记忆,他能够勉强阅读。
【α-019的活性再次异常升高…它对‘虚空能量’的亲和度远超预期…这超出了所有模型】
【‘彼岸之桥’计划就是个错误!我们根本不了解我们在抽取什么!那根本不是能量,那是…寂灭本身】
【它们来了…那些低语…它们在通过α-019窥视我们…看守者变得焦躁不安】
【隔离墙即将失效!我们必须销毁所有数据!绝不能让它…绝不能让它连接成功】
日志到此戛然而止,最后几页被某种黑色的、黏稠的污渍所复盖,难以辨认。
α-019!虚空能量!彼岸之桥!看守者!
这些词语如重石压顶,让徐获的心瞬间沉入谷底。这个史前文明似乎在进行的是一项极其危险、涉及所谓“虚空能量”(很可能就是他们正在吸收的灰色死寂能量)的实验,而那个α-019,很可能就是大厅里那颗邪恶心脏的前身或者内核!他们试图用它搭建一座通往未知之地的“桥”,却引发了灾难性后果,最终导致这里彻底毁灭。
而“看守者”…指的是那些杀戮机械?还是…别的什么?
就在这时,皮皮忽然用前肢敲了敲徐获的手背,复眼盯着实验室角落一个被杂物半掩的、不起眼的金属面板。
“…后面…有风…很微弱…”
有风?意味着可能通往外界?!
徐获和苏婉真立刻精神一振,连忙上前清理开杂物。那果然不是装饰面板,而是一处隐蔽的通风渠道入口。栅栏锈蚀脱落,露出后面黑黝黝的渠道,仅容一人爬行。一股极其微弱、带着泥土腥味的空气正从中缓缓渗出!
希望!
这可能是他们离开这座钢铁坟墓的唯一希望!
两人毫不尤豫,徐获一马当先,苏婉真紧随其后,依次钻入狭窄冰冷的通风渠道。
渠道内错综复杂,宛如一座幽深的迷宫,他们只能依靠对气流方向的微弱感知,以及皮皮偶尔的指引,艰难地向上攀爬。
他们不知爬行了多久,期间多次遭遇死路,或是需要暴力破坏的栅栏,就在两人几乎力竭之际,前方终于透出一抹不同寻常的光亮!并非遗迹内部那种冰冷的人造光残骸,而是……自然的、柔和的月光,如薄纱般轻柔!
以及…哗啦啦的雨声!
他们终于找到了出口!
出口外面似乎是一片茂密的丛林,通风口被茂密的藤蔓和灌木遮掩着。
徐获小心翼翼地拨开藤蔓,向外望去。
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密集的雨线在黑暗中编织成幕,冰凉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脸庞。空气中弥漫着雨水敲打树叶与泥土的清新气息,以及浓郁的生命能量,仿佛大自然在呼吸!这与遗迹内死寂、冰冷、充满腐败和钢铁锈蚀的味道形成了天壤之别!
他们真的出来了!
狂喜瞬间涌上心头!
然而,这喜悦仅仅持续了不到一秒。
就在他准备钻出通风口的瞬间,他的目光猛地凝固了!
通过密集的雨幕,他清淅地看到,就在距离出口不远处的丛林空地上,矗立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高度约三米,由粗糙的木头与兽骨搭建而成的图腾柱,简陋却散发着蛮荒的血腥气息,仿佛从远古时代走来!
图腾柱的顶端,镶崁着一颗拳头大小的肉瘤,正在微微搏动,散发着暗淡的紫黑色邪光,宛如一颗邪恶的心脏!
而在图腾柱的下方,赫然跪伏着几个身影!
那些身影裹着粗粝的兽皮,皮肤泛着病态的灰白,身上绘满扭曲的黑色图腾。他们朝着图腾柱上的肉瘤,以扭曲如枯枝的姿态疯狂跪拜,口中涌出含混而炽热的呓语,任由暴雨浇透身躯。
更远处,雨幕笼罩的丛林深处,隐约可见更多图腾柱,像毒瘤般零星扎进这片本应充满生机的雨林。
徐获的血液在这一刻被冰雨刺得凝固,寒意顺着脊背窜上后脑。
腐化…
并没有被消灭。
它早已悄无声息地蔓延出了地底,蔓延到了这个世界的地表之上!
甚至…已经开始侵蚀这个世界的原生种族!发展出了…信徒?!
女王最后的警告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回荡:
“噬魂邪尊…他…早已苏醒…女王…只是…容器…信道…”
地底的心脏或许被重创延缓了脚步,但腐化的蔓延,早已通过其他“信道”,无声无息地开始了!
他们逃出了钢铁坟墓,却可能跳进了一个更加广阔、更加危险的…狩猎场!
苏婉真也看到了外面的景象,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同样苍白,手紧紧握住了清泓剑,指节发白。
两人蜷进通风渠道,背贴着冰凉的管壁,任雨水从洞口渗入浸透衣衫,寒意直透骨髓。
前路,似乎并未变得光明,反而更加扑朔迷离,危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