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得让她父兄放松警惕。"
蔺景然挑眉:"陛下好算计。"
"朕若是连这点算计都没有"郗砚凛冷冷道,"早被他们生吞活剥了。"
他话锋一转:"那株墨菊可还喜欢?"
蔺景然调侃道:“陛下送的,谁不喜欢?"
郗砚凛无奈叹息:“嘴里没句实话。明日让春桃去尚宫局领些好料子做秋衣吧。”
蔺景然柔柔偎依到郗砚凛怀中,玩着他修长的手指,娇嗔道:“还是陛下对我好。”
……
九月的天忽凉忽热,尚宫局开始忙着准备各宫的秋装。这日春桃从尚衣局回来,脸上带着几分好笑:
"娘娘,您猜今儿在尚衣局瞧见什么了?钱采女就是原先的钱宝林,正为着两匹料子跟小宫女理论呢。"
挽风正在整理书案,闻言抬头:"她如今位份不比从前,按例该排在末位领料子才是。"
"可不是么。"春桃撇嘴,"偏要摆主子的款,说那匹藕荷色的云锦该是她的。可那料子明明是按位份分给德妃娘娘的。"
蔺景然翻看新送来的画册,头也不抬:"让她争去。"
"德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可不惯着她,直接让尚衣局按规矩办事。"春桃笑道,"您没瞧见钱采女那张脸,气得都快变形了。"
晚膳时分,郗砚凛来了。他今日似乎有些疲惫,连饮了两杯茶才开口:
"今日朝上为漕运改道的事吵了一天。"
蔺景然替他布菜:"陛下辛苦了。"
"比听女人争衣料强。"他揉了揉眉心,"听说钱氏今日又生事?"
"陛下连这个都知道?"
"张德海说的。"他挑眉,"怎么,很意外?"
蔺景然但笑不语。
三日后,各宫开始换秋装。按照惯例,位份高的妃嫔可先挑选花样和料子。钱采女排在末位,等轮到她时,只剩些寻常的素色绸缎。
这日众妃在凤栖宫给皇后请安,钱采女穿着一身半旧的秋香色宫装,坐在最末位。
德妃摇着团扇:"今年这秋装料子倒比往年少些。"
贤妃柔声接话:"听说江南织造今年进贡的确实少了。"
钱采女突然插话:"可不是么,臣妾等了这些日子,只得两匹素锦"
众人皆是一静。皇后淡淡道:"按例行事便是。"
从凤栖宫出来,钱采女追上前面的蔺景然:
"贵妃娘娘"
蔺景然停下脚步:"钱采女有事?"
"臣妾臣妾想着娘娘宫里定有多余的料子,不知可否"
"本宫这儿什么都不缺。"蔺景然淡淡一笑,"但宫规不可废。"
钱采女脸色一白,悻悻退下。
回到明曦宫,春桃忍不住道:"这钱采女真是越发不知分寸了。"
挽风正在熏衣裳,闻言道:"她如今这般境遇,倒让人想起从前风光时的模样。"
晚膳时,郗砚凛突然问:
"钱氏今日又去找你了?"
"陛下消息真灵通。"
"朕虽不管后宫琐事,但该知道的都知道。"他给她夹了块炙羊肉,"皇后近来身子不适,你多担待些。"
"臣妾明白。"
……
这日蔺景然正在看尚宫局送来的份例单子,春桃匆匆进来:
"娘娘,钱采女病了。"
"可请了太医?"
"请了。"春桃压低声音,"说是郁结于心,需要静养。"
蔺景然放下单子:"按例该有的份例别短了她的。"
三日后,钱采女抱病来给皇后请安。她脸色苍白,身形消瘦,坐在末位不停地咳嗽。
皇后见状,温声道:"既然病了,就好生歇着,不必日日来请安。"
钱采女强撑着起身:"谢皇后娘娘体恤,但礼不可废"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蔺景然静静看着,忽然开口:"皇后娘娘,臣妾以为该给钱采女添个宫女照料。"
皇后沉吟片刻:"准了。"
从凤栖宫出来,钱采女追上来,眼中含泪:
"谢贵妃娘娘"
"不必谢我。"蔺景然淡淡道,"你好生养病便是。"
晚风渐凉,郗砚凛与蔺景然在御花园散步。
"你今日为何替钱氏说话?"
"臣妾不是替她说话。"蔺景然拢了拢披风,"只是觉得何必赶尽杀绝。"
他停下脚步,看着她:"你总是这样。"
"怎样?"
"看似冷淡,实则心软。"
蔺景然挑眉:"陛下这是夸臣妾?"
"算是吧。"他转身继续往前走,"明日朕让人送些补药给她。"
……
十月的天说凉就凉,晨起时窗棂上已见霜花。
蔺景然刚起身,春桃就捧着新熏好的秋装进来:"娘娘,今儿天凉,穿这件杏子黄的缕金袄可好?"
挽风在旁整理妆台:"奴婢瞧着那件海棠红的更衬娘娘气色。"
正说着,外头传来通报声。郗砚凛大步走进来,肩头还带着晨露的湿气。
"陛下今日来得早。"蔺景然示意宫人奉茶。
"刚下朝。"他在窗边榻上坐下,"路过御花园,见菊花开得正好,顺道来看看你。"
春桃机灵地带着宫人退下。
蔺景然在他对面坐下:"陛下有心事?"
"今日朝上有人提议选秀。"他接过茶盏,"说后宫子嗣单薄。"
"陛下如何打算?"
"朕驳回了。"他抬眼,"你觉得朕该选秀么?"
蔺景然轻轻拨弄茶盏:"这是朝政,臣妾不敢妄议。"
他低笑:"你倒是谨慎。"
窗外秋风拂过,卷起几片落叶。郗砚凛忽然道:"陪朕去御花园走走。"
秋日的御花园别有一番景致。菊花开得正盛,金桂飘香。两人沿着石子小路慢慢走着,宫人远远跟在后面。
"记得你刚入宫时,最不爱逛御花园。"郗砚凛忽然开口。
"那时觉得处处都是眼睛。"
"现在呢?"
"现在"蔺景然微微一笑,"习惯了。"
他在一株墨菊前停下:"这花倒是像你。"
"陛下是说臣妾黑?"
"是说这花看着寻常,细品才知珍贵。"
蔺景然挑眉:"陛下今日嘴甜得很。"
"实话而已。"他转身继续往前走,"明日朕要去西郊视察军屯,三日方回。"
"臣妾明白。"
"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陛下早去早回。"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就这样?"
"不然呢?"蔺景然坦然道,"难道要臣妾哭着挽留?"
郗砚凛低笑:"也是,你不是那样的人。"
三日后,郗砚凛如期回宫。他来明曦宫时已是深夜,蔺景然正准备歇下。
"陛下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来看看你可有想朕。"他在妆台前坐下,神色略显疲惫。
蔺景然示意宫人备热水:"臣妾倒是清静了三日。"
"没良心的。"他闭上眼,"给朕揉揉额头。"
她依言上前,指尖轻轻按上他的太阳穴。烛光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
"军屯的事可还顺利?"
"尚可。"他闭着眼,"就是那些老将军,一个个比朝中文官还能说。"
蔺景然轻笑:"陛下这是被吵着了?"
"比后宫清净。"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腕,"明日陪朕去个地方。"
"去哪儿?"
"去了便知。"
次日,郗砚凛带着蔺景然登上宫中最高的观星台。秋风飒飒,远山如黛。
"陛下带臣妾来这儿做什么?"
"看风景。"他负手而立,"整日在宫里,也该看看外面。有时朕真想"他顿了顿,"罢了。"
"陛下想什么?"
"想若是寻常百姓,或许更自在些。"
蔺景然微怔:"陛下也会有这样的念头?"
"怎么不会?"他转身,"朕也是人。"
晚膳时,郗砚凛比平日多用了半碗饭。蔺景然给他盛汤时,他突然问:
"若是让你选,最想去哪儿?"
"臣妾现在哪儿都不想去。"
"说实话。"
"江南。"蔺景然放下汤勺,"听说那里的秋天最美。"
他若有所思:"朕记下了。"
夜深人静时,郗砚凛在灯下批阅奏折。蔺景然在一旁看书,偶尔替他添茶。
"若是困了就先歇着。"他头也不抬地说。
"臣妾不困。"
他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这些请安折子,十之八九都是废话。"
"那陛下何必批到这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