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显圣,又是众目睽睽之下,其衍生的轰动,自然不小。
这本不甚知名的勾栏艳坊,霎时间便被往来的商客踏破了门坎。
那个厢房里的舞女,此刻更是身价大增。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便是连这条人迹罕至的陋巷,此刻也都挤满了前来围观,沾沾仙气的人群。
那少年的尸体仍在,官府的人也尚未过来。
尸体被草席裹着,随意的与墙角的杂草扔在一起,也没有碍了瞻观,一堆枯柴杂草掩在草席堆上,根本没人在意。
“哈哈哈,我就说吧,寻花作乐,乃真仙人也!”
“可惜,可惜。”
“仙人于花街显圣,兄台你在可惜什么?”
“这翠云楼的姑娘水嫩,尤其是胡姬的身段,更是一绝。不输那平康坊,章台街上的大店,但毕竟价格还算廉美,如今仙人显圣,这翠云楼怕是要大涨价咯,咱们哥俩又少了一个去处,悲哉,悲哉,呜呼哀哉~”
“嗨呀,这算得个什么事,待换一家更廉美的,说我们嫖过仙人也嫖的姑娘,那也是一笔谈资啊!”
“这倒也是。”
围观的路人指指点点。
玄奘的视线越过了翠云楼的房顶,停在天外的那一片云彩上。
那不知名的仙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楼阁之上,还有几道氤氲华彩,证明着仙人来过,嫖过,存在过。
菩萨的眉头再次紧蹙。
这是哪里的仙人?
推算之下,倒是个有跟脚的修行者,尚未成仙。
但菩萨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且不说这修行者是何时抵达长安的,突然在闹市显圣,曲解道门金丹之法,这行迹就十分可疑了。
结合玄奘此时状态,菩萨心思如电,顿觉不妙。
不好!
有外道在惑扰禅心!
菩萨顿时运转法力,欲追踪那道人所在,探明原因,到底是何方外魔在干扰佛门的取经大业。
那玄奘法师这时却打破了闭口禅,开口道:“天竺法师,贫僧欲要参悟妙理,扫净人欲,当入此烟花之地,修行一番。您若有要事,可以自去。若对此大乘法好奇,亦可随往。”
一句话令菩萨警铃大作,业火几欲喷发!
到底是谁?竟使如此下作的手段,借金蝉转世身的迷昧,诱传伪经,勾连三毒业火。
此计甚毒。
若金蝉真在此处泄露元阳,还谈什么取经大计?
元阳泄露,色欲迷心,再高深的佛学修为,都沦为镜花水月,又如何打破胎中之谜,寻得前世之身,重证果位?
菩萨的表情,被少年的尸体尽收眼底。
毕竟尸体未显原型,那其实是钟陵还在有意控制的。
也是在意识到自己在菩萨面前玩大了以后,钟陵不得已只能挑动更大的场面转移一下注意力。
虽然现在若是被发现,左右也不过损失了一具化身。
但若真逼得菩萨真身显灵,以大神通将玄奘强行掰正,净除这一段记忆。
那今日造经所作,皆是白干了。
钟陵深知,这弥勒妙经虽然打的是弥勒之法,但真若流传出去,那弥勒佛主认不认还是两说。
纸是包不住火的。
若是完全为了拖延时间,传经也大可不必。
他想做的,是把自己编篡的这弥勒六经,给彻底钉在正统佛门的三藏法门里。
否则,一旦菩萨以大神通证伪,玄奘宽心,这西行之路又将重启。
若是此经成为佛门正觉之一。
加之自己的刻意引导,让玄奘本身连西行都不愿前往,而是游历九州,做一个脱离低级趣味,为万民谋福祉的高僧大德,也未尝不可。
这样一来,若西行大计不可避免,自己再行一个化身跳出来,以弥勒传人的身份,取代取经人。
那么,孙悟空想来应该也能得救了。
现在唯一的难点,是如何绑死远在兜率天的弥勒。
长安之事,受自己的原因,诸天大能想来应该是无人能查探得到的。
那么,现在要做的是,把菩萨给逼回灵山?
钟陵思索着,要如何将菩萨逼回灵山,还让弥勒认下这卷经文,衍生出一支凭空溯源的道统呢?
好在给泾河龙王指点之时,就打了这个底子。
弥勒就算不认,这回光鉴造作的因果之下,诸天神佛会替他认。
当务之急,是稳住菩萨,别让她掀桌子,强行显圣,将金蝉给扭转过来。
是以,钟陵又略施了一点手段。
只见那翠云楼中,在厢房中出来的恩客们,尽皆一脸圣洁。
旁人问他们滋味如何,他们说淫根已断,身净心清,此番得悟至妙之理,以后会专注作善,勤心改过。
这突如其来的变量,又让菩萨决议静心观随。
既然这金蝉的转世身想要渐悟,不妨先看看,到底是何等的邪说,又是何方外魔行此歹毒之计。
这等神通计,若能连根拔起,降服为佛门之护法,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所以,菩萨所化的天竺僧人将要劝解的话锋一转,点头称善:“愿随玄奘法师往,观悟妙乘,弘传佛法。”
两人挤过人群,朝着翠云楼的正门行进。
“真是世风日下,竟连和尚都来寻花问柳。”人群中有人吐了一口唾沫。
“此言也甚是,不过今儿个的这些恩客也是奇怪啊。”
“确实,多少人进厢房之前,淫气漫身,形同色魔。不过数息,纷纷退房,状如圣贤,号要永断淫根。”
“想来是仙人点化之法,咱们要不要试试?”
“别吧?不能行乐,这活着还有个甚意思?”
由于数十个恩客出离那间厢房之后,皆貌如圣贤,行似君子。
这让本身火急火燎,想试试仙人嫖过的女子是什么味道的色中饿鬼们,开始望而却步了。
菩萨的慧眼一片朦胧,竟看不穿那房间里的女子,是何面目。
而玄奘见状,更是禅心喷发,只道是心声彻悟,有佛点化。将欲进房,体验体验那知欲止欲的至理。
钟陵当然不可能让他进来,那菩萨多半要掀桌了。
所以,这具女子化身径自走出了房间。
浓郁香氛,虚空生莲。
他变作观音的法相,立于虚空显圣。只是形象上更为放骸一些,散发披肩,锁骨妖娆,其衣装要暴露得多。
“吾名锁骨观音,乃南海大慈大悲观世音三千化身之一,特来渡劝尔等,戒除淫根,永行善事,当有无量福德瑧身。”
观音真身所化的天竺僧见状,脸色绿红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