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来的野道!竟敢拦我家大人的去路。”
长安西门大街,白衣秀士身旁一个气态形若龙鲤的家仆,对着拦路的年轻道人怒斥。
“泾河龙王,所谓买卜稽疑是买疑,”钟陵说道,“你若是执意去问难那袁守诚,恐大祸不远矣~”
那白衣秀士终于色变,强自镇定道:“你是何人?”
“三星洞外飘蓬客,方寸山中一野人。”钟陵对泾河龙王嵇首,“特来与大王结缘,趋吉避凶。”
“道士,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且随我出城一叙。”这龙王腾起云气,裹挟着年轻道士,隐入云间。
长安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对突然消失的二人毫无所觉,喧嚣依旧。
那人满为患的卦摊后,相貌清奇仪容秀丽的卦师抬头瞥了一眼上方,若有所思,随后又殷切的对问卜者们起课解卦。
云山缥缈。
泾河龙王显出真形,语气冷冽:“野道士,你既然知道本王身份,说出你的来意,大祸不远又当如何?”
“大王心忧水族群生,本是好意。然性冲动,必为那老卦师所牵引,大祸将临而不自知也。”钟陵气态淡然,“大王此去,所行无非是与这卦师赌斗一番,以布雨之数,砸其招牌。”
泾河龙王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青年道士,神气内隐,灵台澄澈,道炁冲顶,这是一位身负道统的正法修行。
他捉摸不定来历,但见其言之凿凿,也不由得信了几分,便询问道:“本王确有此意,有何不妥?”
“大王是八河都总管,司雨大龙神,有雨无雨,惟大王知之。”钟陵又道,“这便是取祸之道。”
“何祸之有?”
“明日辰时布云,巳时发雷,午时下雨,未时雨足,共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点。”钟陵又道,“你若前去,那袁守诚便会占得此数,大王,若是您当场听了,会觉得如何?”
“一派胡言,明日有雨无雨,皆由本王一念。这掉嘴口讨春的先生,哪来的自信?”
“大王若不信,且先去那卦摊问询,再回水府。”钟陵又道,“玉帝届时降旨,将与那卦师所言分毫不差,大王又当如何?”
“哼,一派胡言!道士,念你修行不易,速速滚开。”
“哎,良言逆耳。大王且自去罢,若是贫道所言应验,且记得来西郊的十里亭中,贫道会等你三个时辰,莫要因一时冲动置气,白白误了性命。”
钟陵说罢,掐了个诀,腾云离去。
这泾河龙王好面子排场,当然不会因为这几句虚言就纳头便拜。
但钟陵不急,这件事情应验很快,泾河龙王会来找自己的。
他立于皇城上空,隐没了身形,看向了西牛贺州的方向,自语道:“祖师啊,这件事情,可真难煞弟子了。”
钟陵并非此世之人,而是蓝星无数穿越客中的之一,已经来到这方世界二十年了。
说运气好吧,没有系统,也无甚随身异宝当金手指。
说运气差吧,穿越之所,正在斜月三星洞,灵台方寸山。
菩提祖师当场就收他当弟子了,赐号圆通。
以菩提祖师的修为,都看不出根脚何在,遂说其跟脚所在深不可测,与方寸山颇有缘法。
盖因身魂皆自外域而来,其数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
其言行举止不入法眼,万般因果不加其身。
换句话说,钟陵这枚异数,一言一行,在此界形同透明,搅扰风云无形无迹。行事无痕,无法溯源,亦无法推演其走向。
如他此刻接触的泾河龙王,在大能法眼或推算之下,仅是一个心血来潮,或元神显兆所牵引其忽然腾云,钟陵本人,则完全在此次会面中隐身。
修习神通妙法,其悟性也是非凡绝伦。
在方寸山的二十馀年里,菩提祖师授他旁门三百六十道法,又习得大品天仙诀,天罡三十六变化之数。
一身道法神通,已是证得了太乙金仙的果位。
这般天资,连菩提祖师都击节称赞,哪怕是孙悟空,虽然也仅仅七年修行就到了这般境界,但架不住他乃天生灵明石猴,未出世前,便受日月精华哺育,先天不凡。
而刚来此世的钟陵,是彻头彻尾的凡人。
很大程度上是其因果不沾,灾障无干的特性。三灾五害找他不得,九难十魔见他不到,修行上省去了许多关隘。
但这二十年修行下来,菩提祖师对钟陵原来的世界也了解甚多。
包括他记忆里早已模糊的西游记原文,也随着修行日久清淅了起来。
可惜他来的时间太晚,孙悟空如今还在五指山下,这般祸事,菩提祖师是心有所料的。
西游大计,佛门筹谋许久,又怎会出意外?
钟陵认为,菩提祖师应该是默许的。
在穿越前,不少阴谋论都猜测菩提祖师就是佛祖,或者封神中的准提圣人。
但至少这二十年修行里来看,钟陵觉得祖师应该是独属于儒释道三教之外的一尊大能。
当然,他暂时还不清楚这方世界是封神西游混合的洪荒世界观,还是单纯的西游世界观,这是不一样的。
但在祖师了解到他那后世的所见所闻后,似乎对西行一事有了别的什么想法。
因此,他下山的时候就到了。
泾河龙王之死,是拉开西游的序幕。
祖师让钟陵尝试做三件事情。
第一,就是钟陵刚才所尝试的,保住龙王,正常行雨,让他免去砍头之厄。
第二,李世民不日将神游地府,还魂之后,举办水陆法会。即便龙王不死,这件事情也很可能发生。总之,试试保住李世民不入地府,又或者,令其还阳之后,由钟陵来举办水陆法会,看看菩萨是否还会现身找寻取经人。
第三,救出孙悟空。
三件事情成与不成,皆可。
总之,惹出祸来,切莫报祖师的名号。
虽不明祖师深意,但钟陵还是在想办法试试能不能成。
这方天地的大能手段繁多,哪怕他不沾因果,不入法眼,但有行迹必然留有痕迹,这几件事情又是在挑动佛门敏感的神经,他总会进入到那些大佬的视线里。
届时该如何自处,钟陵还不清楚,但好在有祖师这一层缘法,想来最坏也不过如孙悟空一样。
这三件事情,其实也正合钟陵之愿。
如果西行没有开始,如果悟空没有头戴金箍。
齐天大圣还会再闹天宫吗?
他盘算了一会儿,化作一只翠鸟,潜入了皇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