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有写过,秦氏是为了赶去娘家秦府劝她唯一的弟弟吃饭,这么简单荒唐的理由才没顾得上苏歆,将她遗留在外。
直至今日她都没敢说,只说是去城外为苏正源祈福,碰上难民闹事,这才丢了孩子,顺便从人群中将苏皎皎带回。
“反了天了,你给我闭嘴。”秦氏被戳中心事,急忙激动地打断,“我现在就掐死你这祸根。”
苏皎皎眼神一厉,非但不退,反而迎上半步,周身散发出一种冰冷的压迫感,:“母亲大可试试!看看是您的手快,还是您那点见不得人的印子钱帐簿被送到御史台更快。”
“或者让满京城都知道,堂堂侯夫人为了贴补娘家,是如何克扣府中份例,贪墨店铺银两。就是不知祖母知晓后,母亲该如何解释。”
印子钱三个字如同惊雷,瞬间劈中了秦氏,她扬起的骼膊僵在半空,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惊恐和慌乱。
这是她最隐秘、最致命的把柄,连苏正源都未必完全清楚。苏皎皎怎么会知道?
当时苏正源催她筹钱,她实在没办法才去借了印子钱,此事除了她心腹无人知晓。
“你血口喷人!”秦氏声音尖利却发虚,色厉内荏。
“是不是血口喷人,母亲心里最清楚。”苏皎皎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刺骨的笑意,目光如利刃般刮过秦氏惨白的脸,“母亲若还想维持这侯府主母最后一丝体面,就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秦氏被这眼神和话语慑住了,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
印子钱一事若真捅出去,别说主母之位,苏正源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
她跟跄着后退一步,指着苏皎皎的手指剧烈颤斗,嘴唇哆嗦着,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剩下怨毒的眼神死死盯在苏皎皎脸上。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道清冷平和的女声自身后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与威严:
“表嫂,老夫人方才还问起您,说有些体己话要同你说。你怎么还在这儿?”
周瑶不知何时已悄然走到近前,她身姿窈窕,脸上依旧挂着那种温婉得体的浅笑。
她目光平静地扫过秦氏狼狈失态的模样,又落在苏皎皎脸颊上那道刺目的红痕上,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流光。
秦氏猛地转身看向周瑶,又惊又怕,语无伦次:“你……你什么时候出现?”
也不知道印子钱的事情有没有被她听到。
“表嫂。”周瑶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没有解释,“老夫人方才心绪有些不宁,特意让我出来寻您过去宽慰几句。这里的事,自有府中规矩。
“你身份贵重,在此与晚辈争执,于礼不合,更会让老夫人忧心。”
她的话滴水不漏,既给了秦氏台阶,又点明了她的失礼和老夫人的态度。
秦氏再不甘,也不敢在周瑶面前继续闹下去,尤其苏皎皎还捏着她的致命把柄。
她惊疑不定地看了看周瑶,最终在周瑶那平静却隐含压力的目光下,咬着牙,强压下翻腾的恨意和恐惧,重重地哼了一声,拂袖转身。
临走前,她怨毒地剜了苏皎皎一眼,最后脚步虚浮快步走去,背影狼狈不甘。
回廊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苏皎皎和周瑶两人。
苏皎皎微微侧头,看向周瑶的眼神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但深处却藏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这位周姑母出现的时机太巧了。
周瑶并未立刻说话,而是缓步走到苏皎皎面前。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白玉瓷盒,盒盖打开,里面是散发着清凉药香的淡绿色膏体。
“大小姐受委屈了。”周瑶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了几分,带着一种真诚的关切,将药盒递向苏皎皎,“这是上好的冰肌玉露膏,消肿祛瘀最是有效。女儿家的脸面要紧,莫要留下痕迹。”
苏皎皎没有立刻去接,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周瑶也不以为意,保持着递送的姿势,目光坦然地迎上苏皎皎的审视,唇角那抹温婉的笑意加深了些许,声音压低,仿佛只是寻常的体己话,却字字清淅:
“老夫人礼佛多年,讲究因果循环,常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有些人,病得久了,心肠难免跟着硬了、坏了,只当这世上的人都该由着她磋磨。”她意有所指,目光扫过秦氏离开的方向,又落回苏皎皎脸上,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了然,“大小姐聪慧坚韧,这份气度,令人钦佩。今日之事,孰是孰非,明眼人心中自有论断。”
她将药盒又往前递了递,语气更加真挚:“这药膏,还请大小姐收下。往后在这府里,若有什么难处,需要人搭把手的地方,大小姐若不嫌弃,不妨与我说说。我虽初来乍到,但总归是老夫人身边的人,或许能帮衬一二。”
她的示好,清淅而直接。
苏皎皎看着眼前散发着清凉药香的玉盒,又抬眸看向周瑶那双含着诚挚笑意却深不见底的眼睛。脸颊的疼痛还在,心中的郁结未散,但一丝冰冷的算计已悄然压下翻腾的情绪。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微凉,接过了那盒冰肌玉露膏。
“多谢周姑母关怀。”苏皎皎语气疏离,对着周瑶微微颔首,“姑母好意,皎皎心领了。”
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将这代表着周瑶试探与结盟信号的药膏,稳稳地握在了手中。
阳光穿过廊檐,在她低垂的眼睫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底深处翻涌的冰冷暗流和一丝锐利。
自周瑶从马车上下来,她便一直观察此人。可以说她绝非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无害。
周瑶看着苏皎皎接过药膏,脸上温婉的笑容更深了些。
她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也朝着福寿堂的方向,步履从容地离去。
——
苏皎皎回到院子,抿了口茶水。
她看着摆放在桌案上的字条,那是谢清宴前不久刚传来的讯息,只道是秦氏等人的动向。
之所以知晓秦氏借了印子钱,也是因为谢清宴提前飞鸽传书告知,看样子自己要好生多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