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家镇,义庄林九,林道长。”
李掌柜语速很快,带着笃定。
“这位道长在任家镇方圆百里名声极大,降妖除魔,手段通天。
听说之前任家镇闹僵尸,就是他带徒弟给平息的,干净利落,而且……”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
“这位道长为人正派,急公好义,只要知道有邪祟害人,必定出手,只要去请,基本没有请不来的。”
“当真?”钱有财霍地站了起来,声音都在发颤。
“千真万确!”李掌柜拍着胸脯。
“我李德福在任家镇进货多年,亲眼见过林道长出手,那叫一个惊天动地,他要是肯来,咱们腾腾镇就有救了!”
“林九…林道长…”祠堂里的人低声议论起来,死灰般的脸上终于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
“好!好!好!”钱有财激动得连说三个好字,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浮木。
“李掌柜,你立了大功,若能请来林道长,你就是腾腾镇的大恩人!”
他立刻转向众人,脸色凝重地说道:“立刻众筹,砸锅卖铁也要凑够请林道长的重金。
谁愿意快马加鞭去任家镇请林道长?”
“我去!”
一个响亮干脆的声音应声而起。
众人看去,是站在祠堂门口的一个精壮小伙子,叫陈全,是镇上铁匠的儿子,平时就胆大心细,身手也利索。
他脸上带着年轻人的血性和急切,一步跨进祠堂,对着钱有财和众人抱拳:
“镇长,各位叔伯,我全脚程快,认得去任家镇的路,我去请林道长,保证将人请来。”
“好小子!”钱有财激动地走过去,用力拍了拍陈全的肩膀。
“阿全,全镇老少的性命,可就系在你身上了,一定要快,一定要把林道长请来。”
他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塞进全手里。
“这是盘缠,路上别省,用最快的马,快去快回。”
其他乡绅富户也纷纷解囊,铜板、银角子、甚至几块大洋,一股脑地塞进全怀里。
“阿全,全靠你了!”
“路上千万小心!”
“见到林道长,磕头也要把他请来啊!”
“告诉他,只要他来,多少钱我们都给!”
乡亲们七嘴八舌地叮嘱着,眼神里充满了哀求、期盼,还有孤注一掷的绝望。
那沉甸甸的信任和压力,几乎让年轻的陈全喘不过气。
他紧紧攥着怀里滚烫的银钱和乡亲们沉甸甸的嘱托,重重点头,眼神坚定:
“镇长,各位父老乡亲,放心,我就是跑断腿,也一定把林道长请来,你们等我消息。”
说完,他不再耽搁,猛地转身,像一支离弦的箭,冲出压抑的祠堂,冲过弥漫着绝望气息的街道,朝着镇口的方向狂奔而去。
阳光落在他飞奔的背影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充满希望的影子。
祠堂里,所有人目送着那道身影消失在镇口,寂静无声,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压抑不住的、带着最后一丝希冀的祈祷。
钱有财扶着门框,望着全消失的方向,喃喃道:“林九道长…你可一定要来啊…腾腾镇…就指望你了…”
日头偏西,天色擦着一抹不祥的橘红。
荒道上,一顶扎糊得活灵活现的纸轿子,离地三尺,嗖嗖地飞。
那速度,比骡子还快,卷起一路烟尘。
轿子前头,林发手指头掐着诀,九叔他们在一旁悠闲地欣赏着沿途的风景。
轿帘子掀开一角,露出九叔那张正气的脸。
风呼呼地往他嘴里灌,道袍下摆猎猎作响。
“快到了,都精神点。”九叔看着轿外的景色。
里头传来两声含糊的应答,夹杂着哈欠。
文才揉着撞到轿框的肩膀,秋生则手忙脚乱地检查着褡裢里的符箓墨斗。
纸轿子一个急转弯,绕过一片枯林子。
风里带着傍晚的凉意,还有一股若有若无从腾腾镇方向飘来的焦糊和血腥味。
官道上,一匹瘦马驮着个精壮小伙正没命地狂奔。
马蹄声杂乱,溅起一路尘土。
陈全伏在马背上,心脏咚咚擂鼓,恨不得给这畜生插上翅膀。
忽然,他觉着天光好像暗了一下。
“我的娘嘞!!!”
“唏律律——!”瘦马猛地发出一声惊恐的嘶鸣,人立而起。
陈全猝不及防,手一软,缰绳脱了手,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骨头,噗通一声就从马背上栽了下来,重重摔在硬邦邦的土路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捂着差点摔得生疼的屁股,惊魂未定地抬头望去——这一看,魂差点没给吓飞了。
这他娘的是烧给死人的玩意儿啊!咋……咋活过来了?还会飞?
只见半空中,一架惨白惨白的纸轿子,四角垂着飘荡荡的黄色符箓,正无声无息地悬浮着。
没有轿夫,没有声响,就像一口会飞的巨大棺材,透着说不出的邪门和诡异。
夕阳的光线透过薄薄的轿壁,隐约能看到里面坐着几个模糊的人影。
“娘咧!鬼…鬼抬轿?”陈全头皮瞬间炸开。
手脚并用地往后蹭,裤裆一阵发热,差点没憋住。
那匹瘦马也受了惊,唏律律一声长嘶,撂蹶子就跑没影了。
乡勇也顾不上屁股开花四瓣儿疼了,连滚带爬地想跑,可两条腿软得像面条,根本不听使唤。
他连滚带爬地翻身跪倒,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土地,声音抖得不成调:
“山神老爷饶命,河伯老爷饶命,路过的小鬼大人饶命啊,小的就是个跑腿的,肉是酸的,血是苦的,不好吃啊,饶命啊,饶命啊!”
眼看那纸轿子晃晃悠悠,竟然缓缓落了下来,正正停在他面前。
纸扎的轿帘无声无息地掀开一条缝,里面黑咕隆咚的。
纸轿缓缓降落,离地三尺停住。
轿帘无风自动,掀开一角。
一个穿着杏黄道袍面容正气,眉毛连成一条线,眼神锐利的中年道士率先弯腰走了出来,目光如炬,瞬间锁定在地上抖成筛糠的陈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