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当今天下诸国中的老牌强者,李牧的实力,应是我见过的人中,仅次于曹秋道的存在。”
“尤其是他那纯粹的兵家杀伐真意与气势,令人不敢有丝毫轻视。”
“不过,他终究不是纯粹的江湖中人,单论个人对决,还是稍逊一筹。”
“此外,或许顾及邯郸城中的百姓,李牧并未倾尽全力。”
“当然,我同样也未动用所有底牌。”
“这样看来,我与李牧之间大致是五五之数。
我仍需继续努力,不可骄傲自满。”
这次与李牧交手,
赢擎大致确定,自己的实力已在大宗师巅峰之上,却尚未触及天人境界。
在各项基础属性上,他甚至还超越了一些巅峰大宗师。
但他对真意与天地之势的理解,尚未完全达到宗师乃至大宗师的极限。
这一点,赢擎在此战中深有体会。
一直以来,他要么以绝对优势压制对手,要么凭特殊手段脱身。
并非说这样不好——初期时,赢擎确实因此一路顺遂。
可到了如今,即便赢擎的天赋与天道酬勤面板再神奇,
接下来的突破与提升,也难免会缓慢下来。
在这种时刻,他唯有尽可能将全部底蕴转化为真正属于自己掌控的力量。
而不是依赖天道酬勤所堆积起来的能力。
唯有如此,赢擎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出自身的全部实力。
他从不认为自己离开了天道酬勤的面板就一无是处。
至少,他完全有能力掌控自己的一切。
因此,若有机会,赢擎绝不介意与其他人交手。
与这个时代的其他修炼者相比,赢擎如今的手段与能力已经丰富到了极致。
若这样还无法战胜同境界之人,那他情愿承认自己是个废物。
于是,赢擎带着吕素一行人辗转各地,不断挑战四方强者。
至于通过签到获得的道衍道韵,赢擎已收集了阴阳家与赵国的道韵。
而对于道衍带来的新能力,或是利用道韵强化已有能力,
赢擎眼下并不特别迫切。
毕竟,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真正需要补充什么。
既然并不急需某种能力,赢擎自然愿意继续等待。
若不是因为韩国的灭亡让他发现,曾经汲取道韵的目标复灭后,
竟会进一步反哺道衍所衍生的能力,他原本并没有如此迫切地去收集道韵。
………………
时光悄然流逝。
秦王政八年,六月。
赢擎一行人再次来到齐国。
不同于其他国家,
齐国多年来与秦国实行远交近攻之策。
赢擎在此地的行动,不再如之前那般张扬,
而是低调地在齐国游览一番后,悄然抵达都城临淄。
随后,赢擎代表秦王拜会齐王,巩固秦齐之间的关系。
借此时机,赢擎完成了对齐国道韵的收集。
之后,他们便进入了燕国境内。
此时的燕国,一方面要抵御匈奴异族的侵扰,
另一方面又面临赵国的进攻,可谓腹背受敌。
未来的燕太子丹,此时尚未逃回燕国。
更糟的是,上次五国联合攻秦,除赵国外,就数燕国损失最为惨重。
照此下去,或许不必秦国出手,燕国自己就将在赵国与匈奴的夹击下节节败退。
是的,即便正面对抗大秦,赵国竟仍有馀力攻打燕国。
至于匈奴,如今的诸国里面,只有秦国、赵国和燕国与之相邻。
秦国有蒙武坐镇边疆,赵国有精锐的赵边骑守护,唯独燕国,几乎无可用之将,也无可恃之兵。
于是匈奴仿佛看准了燕国软弱可欺,便频频对其用兵。
这样的形势之下,燕国的处境可想而知有多么艰难。
若不是燕国游侠之风盛行,民间尚武,还能自发抵御外族入侵,
恐怕燕国的局势只会更加不堪。
然而即便如此,燕国也已濒临极限。
正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赢擎一行人踏入了燕国疆土,来到了都城——蓟城。
蓟城作为燕国都城,却让赢擎等人感到一丝熟悉,仿佛昔日韩国的新郑。
尽管整个燕国已衰败至此,蓟城却依旧夜夜欢歌,不见危亡之象。
而且,这里的阶层之分更加分明,游侠风气也更盛。
游侠众多,从事农耕的百姓便少,这并非益事。
一旦物资匮乏,缺乏法度约束,混乱必然滋生。
某种程度上,燕国与秦国恰成对立。
秦国是严刑峻法下的极致压抑,燕国却是毫无秩序的放纵之极。
这里的百姓既要忍受贵族的欺压,又得提防所谓“游侠”
的劫掠。
那些游侠,说是侠士,其实与市井混混并无二致。
没有律法的约束,所谓的自由,带来的往往是更深的不自由与混乱。
即便在都城蓟城,沿路也常见 ,可见此处环境之恶劣。
“赢擎哥哥,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你总说天下一统是大势所趋了。”
绯烟望着眼前景象,轻声说道。
“若天下都如燕国这般,那这世间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绯烟并非初次来燕国,从前行走江湖时,对此地并无太多感触,甚至觉得这样的混乱反而方便行动。
但这次再来,换了一个角度,重新审视燕国的种种乱象,
她忽然对赢擎曾说过的那些话,有了更深一层的体会。
赢擎闻言,也轻轻点头。
他同样是第一次来到燕国,眼前一切,令他心生感慨。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目睹这一切后,他才意识到,现实竟比传闻更加残酷。
正当他准备发出同样的感叹时,
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
“住口!你们是何人?”
“竟敢如此藐视我燕国?若天下各国都效仿燕国,怎会无药可救?”
“今日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休想踏出蓟城半步!”
只见一名满面怒容的大汉拦在赢擎一行人面前。
从对方周身散发的威压来看,竟是一位宗师高手——
难怪能隔着这般距离听清他们的对话。
从大汉的语气中,
赢擎察觉到此人竟对燕国现状极为满足,
俨然将燕国视作天下至强。
闻言,赢擎与同伴相视一笑,顿时生出几分兴致。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休想转移话题!告诉你们也无妨,我乃燕国第一剑客姜鹤!”
大汉昂首挺胸,一副报上名号便能震慑全场的姿态。
不料赢擎等人齐齐摇头:
“未曾听闻。”
大汉神色骤然僵硬。
却听赢擎再度发问:
“敢问姜大侠今年贵庚?”
“哼!不过是你们孤陋寡闻!某今年刚过甲子,又如何?”
“不妨事。
再请教大侠,这一甲子中最引以为豪的成就是何?”
“休要胡搅蛮缠!自然是我这身修为与剑道造诣,燕国谁人不知我姜鹤之名?”
“大侠莫急。
这些年来,您耗费资源几何?斩敌几何?其中无辜者又有几何?”
“这你问这些作甚?老子纵横燕国时,你们这群娃娃还未出生!”
“速速道来!为何说天下若皆如燕国便会复亡?”
“告诉你们这些外人,当今什么秦国赵国尽是废物!”
“唯我燕国,人人皆有出路,皆可成为游侠,皆能踏上无上修行之路。”
“论整体实力,我燕国百姓比诸国何止高出一筹?”
“普天之下,还有哪国能及得上我燕国?”
“今日若不给个说法,休想轻易过关!”
目睹此景,赢擎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
“哦?”
“既如此,我便替姜大侠算一笔帐。”
“依当今天下修炼体系,哪怕是最基础的炼体,所需资源也极为庞大。”
“培养一名基础炼体者,一年耗费的资源,几乎抵得上寻常百姓一家十年的用度。”
“待至后天通脉练气,资源消耗更要翻上十倍;若达先天,更是后天的千百倍之多。”
“以姜大侠为例,即便三十岁便臻至先天,这六十年来所耗资源,恐怕已超过一个村落百年所需。”
“而如姜大侠这般游侠,怕是自修炼起,便未曾产出多少物资。”
“偏偏侠者常以武犯禁,一生之中,多少会伤及、甚至杀害数人。”
“这还未算因你们抢夺物资,又间接害死了多少平民百姓。”
“……在如此情势下,物资日益匮乏,他们走投无路,也只能选择成为游侠——去偷、去抢、去争、去斗。”
“燕国游侠越多,恰恰说明,活不下去的人也越来越多。”
“姜大侠之所以觉得燕国美好,不过是因为你已站在燕国游侠的顶点。”
“游侠之中,也已如平民与贵族般,划分出不同阶层。”
“你们之中,或许有人最初是因不堪贵族压迫,才走上游侠之路。
可一旦登临巅峰,又何尝不是屠龙之人,终成恶龙?”
“你们与那些剥削你们的贵族,又有什么分别?”
“这倒也怪不得你们。
不愿受压迫,却想去压迫别人、为自己谋利——这本是人心最双标之处。”
“而你们又是一群未受教化之人,凡事只知打打杀杀。”
“依我看,再这样下去,就算无外敌来犯,燕国也必将自取灭亡。”
“这样一个扭曲的国度,用最底层的血汗供养出一批人,最终却逼得底层百姓无路可走。”
“你觉得燕国好,不过是因为你踩着他人的尸骨,享用着本属于他们的资源。”
“对那些被迫供养你们的人来说,这个国家,就是人间地狱。”
“所以,燕国——真的好吗?”
“………”
赢擎的话,如一把把利刃,深深刺入眼前大汉的心中。
赢擎的话语一句句落下,姜鹤的神情也一分分阴沉。
到最后,他整张脸几乎扭曲起来。
“够了!”
“你们这些外来人,少在这里妖言惑众!”
“那些贱民生来就该供养我们,这是他们的命!”
“你们又算什么东西?也配在此指手画脚——都给我去死!”
“锃——”
话音未落,姜鹤的剑已出鞘,如电光般直刺赢擎。
“嗡!”
一霎交错,两人身影相错。
赢擎面无表情地走过他身旁,目光漠然。
只留下一句低语,回荡在姜鹤耳边:
“你说得对,这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
“只可惜,此刻的强者——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