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朝堂随之大量换血,此亦君权更迭之际的常例。
为顾全成??背后华阳夫人一系的颜面,
吕不韦等人商议后,以秦异人之名将成??封为长安君,准其在咸阳城开府。
只要成??安守本分,保他一生富贵荣华并非难事。
至于那些心有不甘、蠢蠢欲动的人,早已被吕不韦的手下严密监控,动弹不得。
一旦有风吹草动,便毫不留情地迅速 。
如此雷霆手段,倒让整个大秦出乎意料地维持了稳定。
……………
数日之后,秦异人终于从昏迷中苏醒。
“大王,您总算醒过来了!”
“您不知道,在您昏迷的这些日子里,吕不韦他们……”
秦异人一睁眼,便看见这样令人心烦的场面,
本就憔瘁的脸色,霎时更加苍白。
“咳…咳…咳…”
“带下去吧,这段时间,寡人并未糊涂。”
秦异人无力地挥了挥手,命人将这些碍眼之人全部押下。
他们的结局,可想而知。
随后,他强撑病体,开口吩咐:
“政儿,过来。”
“从今日起,吕相便是你的仲父,若有难以决断之事,务必虚心向他请教。”
“不韦,你我情同手足,政儿尚幼,今后就劳你多加照料。”
闻言,嬴政与吕不韦皆是一怔。
“仲父”
二字,非同小可,尤其对嬴政这般身份而言,极易引人非议。
但秦异人明白,唯有如此,才能将吕不韦与嬴政牢牢绑在一起。
当年,秦异人正是认华阳夫人为母,才在她的扶持下登上秦王之位。
如今,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
若非如此,他又怎放心将嬴政与大秦交予他人之手?
帝王之心,从不可全然信任谁,
唯有利益,才是最稳固的链接。
“咳…政儿!还愣着做什么?”
见嬴政出神,秦异人沉声一喝。
嬴政顿时回神,躬身向吕不韦一拜:
“政儿拜见仲父!”
秦异人的良苦用心,嬴政自然看得明白。
虽心有不甘,却仍选择遵从父命。
不久,
秦异人命嬴政认吕不韦为仲父的消息传开,
在咸阳城中掀起轩然 。
尤其嬴姓宗室一脉,纷纷聚集于咸阳宫外,
强烈要求秦异人收回成命。
可惜秦异人决心已定,宗室众人的恳求终究只是徒劳。
安乐楼四层,熟悉的厢房内。
赢擎听着楼下秦国民众的议论,不禁心生感慨。
”王室之中,竟也如此现实而无奈。
”
”人心如水,世事如烟,光阴恰似催发万千变化的毒药。
”
这充满深意的话语出自年幼的赢擎之口,总透着几分不合年纪的怪异。
一旁的姬伯闻言,似被勾起不快回忆,难得地多说了几句:”世人皆不及少主通透。
权柄乃世间最烈的毒药。
”
”昔日大周已成过往云烟,今日大秦安知不会重蹈复辙?少主当知,唯有实力方能换取选择的馀地。
”
”那位即将继位的公子政,怕是要耗费不少时日才能参透这个道理。
”
年岁愈长,所见愈多。
姬伯也曾历经荣光,如今早已参透世情。
他特意点拨赢擎,莫要沉迷于王室权谋的旋涡。
权柄的 固然甜美,但最终的滋味往往不如想象中美好。
赢擎闻言淡然一笑。
他明白这是姬伯作为过来人的金玉良言,能让他少走弯路。
但自始至终,他本就无意涉足其中。
两世为人的经历,让他对权位并不热衷。
尤其是亲眼见证秦异人从巅峰走向落幕的凄凉,更坚定了他追求实力的决心。
姬伯见赢擎不以为意,暗自叹息。
”少主终究未能参透人心险恶。
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他尚未察觉,自己的特殊身份早已注定要卷入这场旋涡。
”
赢擎虽历经两世,却非工于心计之辈。
他用前世的眼光审视今世,自认平凡无奇的举动,在旁人眼中却别有深意。
半月时光匆匆而过。
这日,一道来自咸阳宫的密令让赢擎措手不及。
”大王有旨,今夜召见小安乐侯。
”
是的,秦异人要召见赢擎。
在此之前,赢擎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
他最多不过是身份有点特殊,又有些个人依仗。
除此之外,他与秦异人简直象是两个世界的人。
可如今,秦异人竟要召见他这个孩子。
赢擎有些摸不着头脑,似乎某些事已悄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一旁的姬伯却心知肚明,代为接待了传令的人。
他丝毫没有提醒赢擎的意思。
有些事,只能靠他自己去想、去看、去领悟。
姬伯不知为何赢擎总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态度,但身处此位,必须让他自己转过这个念头。
很快到了晚上。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赢擎带着一丝困惑,随着宫中来人引路,
穿过一条特别的信道,来到一座看起来格外冷清的大殿前。
半晌,就在赢擎几乎以为里面的人忘了他的时候,
一道虚弱的声音缓缓传出:
“进来吧。”
身旁的侍卫这才示意赢擎入内。
于是他缓缓地、第一次踏进了这位秦国最为尊贵之人的居所。
与想象中不同。
一进去,赢擎发现里面人并不少,气氛却异常凝重。
所有人都在小心呵护着正中那道面无血色、呼吸艰难的老迈身影。
他们唯恐他一口气上不来——
那样的话,今晚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难逃罪责。
这是赢擎第二次见到秦异人,却是第一次如此清淅地与他面对面。
难以想象,明明才三十多岁、正值壮年的秦异人,
看起来竟比百岁老人还要苍老。
显然,他已油尽灯枯,撑到此时已是勉强。
这也让赢擎更加不解:为什么这样的秦异人,偏要在这时候召见自己?
“你们都退下吧,让我和这个……嗯……最小的兄弟单独说几句。”
秦异人声音虚弱地开口。
周围的侍卫与侍女小心退了出去。
很快,殿中只剩下秦异人与赢擎两人。
“坐吧。
你肯定在想,我为什么见你。”
秦异人缓缓说道,
“先问你一个问题,咳咳……你觉得政儿怎么样?”
赢擎依言在下方的小凳上坐下,陷入了沉思。
看到这一幕,不等赢擎回答,秦异人又一次开口。
“你了解你自己吗?”
赢擎更加困惑了。
难道自己还能不了解自己?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
秦异人没有等他回答,只是看着他脸上的神情,象是松了口气,随后说起正事。
“十年之内,只要你无条件支持政儿的任何决定,寡人就给你三个好处。”
“第一,自由出入武库的权利。”
“第二,在大秦境内自由行商,不受任何人限制。”
“第三,兵权。”
秦异人的语气格外凝重。
他凹陷的双眼幽幽注视着赢擎,一眨不眨,等待他的决定。
明明面对的只是一个油尽灯枯的病人,赢擎心头却仿佛压着千钧重担。
事后回想这一刻,赢擎一直耿耿于怀——自己竟会被一个半死之人震慑。
可惜就在召见他的第二天,秦异人薨了。
……
七日后,秦异人下葬,赢擎终于从繁琐礼仪中脱身。
经过这些天的思索,赢擎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秦异人牵着走。
“唉,这些玩弄权术的人,心都是脏的。
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糊里糊涂卷进这旋涡里了?”
躺在院子里,赢擎第一次感到人生失控的迷茫。
是的,他最终答应了秦异人的条件。
倒不是被那些好处冲昏头脑,而是一种冥冥中的直觉,仿佛源自本能的牵引。
也许他骨子里,本就流淌着不甘平凡的血液。
这些日子,他反复回想秦异人最初那两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经过请教老一辈的嬴姓宗室,他才明白为什么秦异人不需要他的回答,就选择了他。
第一个问题,是问他觉得嬴政怎么样。
赢擎当然知道嬴政未来会成为千古一帝,但他不可能说出口。
除此之外,他对嬴政其实并不算了解。
别人口中对后世那位千古一帝的评价,嬴政听过不少。
但此刻的他,还不是未来那位一统天下的始皇帝。
因此,他陷入沉默,不知该如何作答。
而这,恰恰是秦异人想要的结果。
不论答“了解”
还是“不了解”
,都不妥当。
说了解,显得存了掌控之心;说不了解,又显得轻率不可信。
唯有沉默思索,才显得既不愿糊弄,又尚未真正了解。
至于第二个问题,赢擎自己也说不清是喜是忧。
“原来不知不觉间,我早已落入众人眼中。”
“我自觉平凡,在他人看来却是锋芒难藏。”
两年多来,赢擎手下的安乐商会与安乐楼,已在大秦声名鹊起。
尤其赢擎并未刻意遮掩,他的种种作为,也随商会之名渐渐传开。
当然,并非他自身实力暴露——即便他年纪轻轻已达先天,也不足以引起秦异人瞩目。
关键,在于他手下的四家势力。
原本四家:商不及吕、工不如墨、田不敌农、毒难比医。
但在赢擎执掌下,“商”
道重新在大秦兴盛。
前有奇货可居的吕不韦,后有富可敌国的安乐府。
商业之力,由此可见。
安乐商会渗透大秦百姓日常,影响力无处不在。
原本贫瘠的秦国,竟因此以一种另类的方式名扬天下。
安乐商会,也成了这时代的一段传奇。
而这,仅用了两年。
其次是工家,经赢擎调整,神匠莫奇人重现世间,奢侈品与实用工艺并起。
田家暂无大事,暂且不提。
而毒家竟也能创造惊人财富,出乎许多人意料。
这一切线索,最终都指向同一个人——
大秦小安乐侯,赢擎。
“世上真有生而知之的人吗?”
起初,无人相信。
更多人觉得,是有人在为小安乐侯造势。
但这并不防碍他们搜集关于赢擎的一切消息。
母亲离家,父亲经商,意味着他从小就少有父母陪伴。
年仅七岁,便独自掌管安乐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