壕沟里,泥土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扑鼻而来。
陈烈伏在湿漉漉的壕沟边,手中的连发弩已经被汗水打湿,变得湿漉漉的。
远处匈奴兵火如野鬼之火,在黑夜中摇曳。
匈奴军射出的箭雨已经变得稀疏,却被滚滚如雷的蹄声取代,由远及近,震得地面微微颤动。
黑暗中,他听到了苏蛮的命令,她的声音尖锐,穿透了战场,准确地传到了他的位置。
“用你们的身体,把这个口子堵上!马上!”
陈烈被两名身强力壮的女兵拖出了战壕,扔到了防线的最前方,那里已经被撞得七零八落,只剩下几根歪歪扭扭的木桩。
几只流箭尖啸着,“嗖嗖”扎进他脚下的泥地里,溅起的泥块溅到他的裤脚上。
他握紧了藏在破烂袖子里的弩,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心中一片平静。
忍不下去了。
往前走,或许还能活下来。
就在此时,一名匈奴铁骑趁着夜色,突然突破了侧翼的薄弱防线,手中弯刀带着凛冽的寒光,直朝着看似孤身一人的陈烈斩去!
刀风袭来,带着凛冽的死亡气息。
陈烈瞳孔一缩,本能地就地一滚,险险避过这致命一刀,脸上、衣服上都沾满了灰尘。
不等对方转过身来,他单膝跪地,抬手就是一箭!
“咻!”
嗤的一声轻响,这一箭距离极近,精准无比地射进了战马的腹部,正中它的腹部。
战马发出一声悲鸣,前蹄一软,把背上的人都掀飞了出去。
那骑士显然没想到这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两脚羊”居然还有还手之力。
陈烈怎么可能让他得逞?他像是一头豹子,猛地扑了上去,用这几天悄悄打磨出来的锋刃,用尽全力,狠狠地刺入了敌人颈皮下的喉管!
一股温热的鲜血顿时喷了他一脸。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抽出武器,浑身都因为肾上腺素的飙升而微微发抖。
但他的耳边,却响起了熟悉的讥诮冷笑。
“呵呵,看不出来,你这小白脸,倒是有两把刷子。”
苏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身后,手中的马鞭“啪啪”地抽打着她的手掌,一双眼睛如同毒蛇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冰冷而又残忍。
陈烈拄着长枪站了起来,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冷冷的看着她。
四周的喊杀声,似乎都变得遥远起来。
“苏副统领,你若真看我不顺眼,大可在战场上一决高下,何必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让我去送死?”
苏蛮眼中闪过一丝怒意,鞭子如毒蛇一般抽了出去,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直奔陈烈面门而去!这一鞭若是抽实了,非皮开肉绽不可,弄瞎一只眼睛都有可能。
陈烈早有防备,一见这一幕,身子一偏,避开了这一鞭,只听得耳旁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与此同时,他手腕一翻,手中的弩弓已经搭在了弓弦之上,对准了苏蛮。
“住手!”
冷月的声音,像是一把冰刀,划破了空气。
她身上的黑色战甲已经被鲜血染红,手中长剑还在往下滴着鲜血,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她快步走了过来,目光锐利如刀,看了陈烈一眼,又看了一眼苏蛮,一股无形的威压扑面而来。
“前方形势危急,匈奴军随时可能再次发起进攻,你身为一营的副将,不去稳定防线,却跑来和一个杂役厮斗?”
苏蛮手腕一翻,手中的长鞭已经收了回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只是想试探一下冷统领,你的内宠是不是真的只会服侍人。如今看来,我还是低估他了。”
冷月懒得和她争辩,目光落在陈烈身上,斩钉截铁的道:“跟我来。”
陈烈深吸口气,按捺住心中的杀意,默默收起十字弩,跟了上去。
他能感受到苏蛮那怨毒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的后背,直到他拐进了另一条壕沟。
在冷月的带领下,他来到了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那里堆满了一些原木,只有零星的火光,距离主战场很远。
她顿了顿,回过头来,眼神犀利地盯着他藏在袖子里的双手。
“你刚才用的是什么?这不是普通的弓弩。”
陈烈心中一紧,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早就想好了说辞,“这把匈奴的短弓,是我从一具尸体上捡来的。”
冷月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双眼睛像是能够看穿人的内心。
她没有去摸他袖子里的弩,而是摸向了他的腰间,那里有一把更小的手弩,是他为了以防万一而准备的。
顿时,陈烈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她拿起那把小巧的手弩,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观察了一下手弩的结构,又看了看那粗糙却有效的扳机。
说完,她又把弩箭塞进了他的腰间。
“藏好。”
她压低声音道,“若是让苏蛮或她的人看到,你必死无疑。”
陈烈一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在维护自己?
冷月转过身,想要离开,但走了两步,她又停了下来,头也不回,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之力的话语:
“想办法生存。你对我来说,还有用。”
冷月所在的木屋里,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亮着,烛光随风而动,映在墙上。
陈烈站在那里,浑身上下都是未干的血污,还有黑火药的黑灰,看起来就像是刚从地狱中爬出来。
他的手臂上有一道伤口,伤口并不深,但却露出了里面的血肉。
冷凝正拿着一块干净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的伤口。
看着那一片血肉模糊的伤口,她秀眉紧蹙,担忧道:“姐,他的伤势很重,要不要用点金疮药?”
冷月没有马上回答,只是静静地看了陈烈一眼,看了看他那双疲惫却异常明亮的双眼,突然开口,语气平淡,不带丝毫感情:
“你在那个破烂的仓库里,不会只有这两把武器吧?”
陈烈抬起头,看着她似乎能看穿一切的眼神,知道撒谎在这个女人面前没有任何意义,干脆承认道:
“不错。我这里还有一些半成品,还有一些混合炸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