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身具暗灵根……给你两个选择,接受考验……或者,死。”
王蝉抬头,死死的盯着声音的来源处——六级金鳞刀鱼王!
“……考验?”王蝉微微一怔,随即迅速收敛心神,沉声问道。
“接受考验,或者死。”六级刀鱼王暗红色的瞳孔如同两潭凝固的血水,没有丝毫波动,显然没有解释的打算。
王蝉目光扫过四周密不透风的金色鱼群,心念电转间已做出决断:“我接受考验。”
“呜——”六级金鳞鱼王发出一声低沉悠长的鸣啸,如同某种古老的号角。严密的鱼群应声而动,齐整地让开一条信道。
两条五级鱼王立刻转向,朝着海七枫藏身的礁石处游去,冰冷的视线早已锁定那处。不过片刻,海七枫便哭丧着脸,被那两条散发着结丹威压的鱼王“护送”而来。
“蝉哥?”看见浑身染血却依旧挺直脊背的王蝉,海七枫小眼睛一亮,刚想开口。
王蝉轻轻抬手,制止了他的询问。
海七枫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鱼群,胖胖的身体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朝王蝉身后缩了缩。
“到底要我们做什么?”王蝉目光重新落回六级刀鱼王身上,语气不卑不亢。
海七枫也竖起了耳朵,细长的眼睛里充满了紧张与好奇。
“跟我来。”六级刀鱼王巨大的尾鳍轻轻摆动,搅动水流,转身朝着幽暗的湖底更深处游去。
王蝉与海七枫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但此刻别无选择,只能催动灵力,紧跟而上。
来到那块散发着磅礴暗能量的七丈暗晶礁石正下方,刀鱼王那对宛如金色巨刃的前臂在水中缓缓划动。一股柔韧而强大的暗流随之生成,将下方堆积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厚重淤泥层层推开,卷向四周。
随着淤泥的散去,王蝉和海七枫的瞳孔骤然收缩!
淤泥之下,竟赫然显露出一座巨大无比,结构远比天南那座古传送阵更为繁复玄奥的圆形阵法!
阵盘由某种非金非玉的暗沉材质构筑,上面镌刻着无数深奥难言的符文,一些关键节点甚至镶崁着早已失传的奇异晶石,尽管沉寂万古,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苍茫气息。
两人还未来得及细看,便被刀鱼王用一股无形的力量裹挟着,落向传送阵中心。就在他们双脚触及阵盘的刹那,整座古阵仿佛自沉睡中苏醒,无数符文逐次亮起,散发出柔和却不容抗拒的白光。
“嗡——”
一阵强烈的空间波动荡漾开来,白光骤然变得炽烈,将两人的身影连同那条巨大的六级刀鱼王一同吞没。
光芒散尽,传送阵上已空无一物。
上方的湖水缓缓回流,带下的淤泥再次悄然复盖,将这座神秘的远古阵法重新掩埋于寂静与黑暗之中。
只有那些四级、五级的金鳞刀鱼,依旧如同最忠诚的卫士,在幽暗的水域中无声巡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当王蝉与海七枫强压下脑海中那股天旋地转的晕眩与不适,睁开双眼时,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即便是出身魔道大派,见多识广的王蝉,心神也不由为之一震。
他们已不在那幽暗冰冷的地底湖,而是置身于一座难以言喻的宏伟宫殿之中。
宫殿内部空间广阔得惊人,数十根需要数人合抱的巨型石柱拔地而起,直抵高远的穹顶。
石柱之上,雕刻着无数奇异的图案——有生着骨翼的怪鸟,有狰狞庞大的深海巨兽,还有许多根本无法辨认,只存在于远古传说中的神秘海族……它们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会破柱而出。
无数颗硕大的深海夜明珠镶崁在穹顶与壁间,散发出柔和而明亮的光芒,将这片巨大的空间照得亮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着干燥而洁净的气息,再无半分水汽。
“空气……是干燥的?我们不在湖底了!”这个念头刚闪过,王蝉猛地回头,看向原本那六级刀鱼王所在的位置。
然而,哪里还有什么庞然鱼怪!
站在他们身旁的,是一位身材异常高大魁悟的中年男子。
他身着一袭黑金二色交织的华丽长袍,样式古朴而威严。
男子面容刚毅,浓密的眉毛下,一双深邃的眼眸中隐隐有暗红色的光芒流转,不怒自威,仅仅站在那里,便自然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磅礴气势。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身后交叉背负着两柄造型夸张的巨型长刀,暗金色的刀身从其肩头一路延伸,几乎触及脚踝,就连那刀柄,也足有近一米之长。
这中年男子的目光落在王蝉身上,嘴唇微张,一道雄浑低沉的声音在殿中回荡:“在考验完成之前,你们可以叫我——刀皇。”
“刀皇前辈。”海七枫此刻也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的滔天巨浪,与王蝉一同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眼前这位的存在,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妖兽的认知。
“蝉哥,这……这不是六级妖兽吗?典籍记载,妖族不是需至八级方能化形吗?他怎能……”海七枫难掩惊骇,偷偷向王蝉传音,声音都在微微发颤。
“我也不知,此间诡异,远超你我所知。静观其变,切勿轻举妄动。”王蝉迅速回应,心中同样掀起了惊涛骇浪,但面上却维持着基本的镇定。
那自称刀皇的中年男子侧过头,暗红色的瞳孔淡淡地扫了两人一眼。
“一些小把戏,就不必在本皇面前施展了。”他并未动怒,语气平淡,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威严,“跟我走。”
王蝉心中猛地一凛,对方能察觉到他们的传音!他与海七枫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忌惮与无奈。
两人不再多言,收敛所有心思,默然跟随着刀皇那高大挺拔的背影,沿着这空旷而华丽的巨大宫殿,向着出口处行去。
出了宫殿,炽烈的光芒让王蝉与海七枫微微眯起了眼。殿门外,是两列如同雕塑般肃立的值守卫士,竟皆是人形。
他们身着制式的暗色甲胄,身形精悍,最引人瞩目的是,每人身后都背负着一柄造型夸张,几乎与身等高的巨大长刀,刀鞘古朴,隐隐透出森然之气。
当王蝉悄然将神识如丝般蔓延过去探查时,心中不由一震——这十馀名守卫,竟无一例外,全是筑基后期修为!
“拜见族长!”见刀皇现身,守卫们动作整齐划一,躬身行礼,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在空旷的广场上激起轻微的回响。
刀皇只是微微颔首,并未停留,身形便已化作一道暗金色的流光,朝着远方天际掠去。
王蝉与海七枫不敢怠慢,急忙催动灵力,化作两道遁光紧紧跟上。
飞行于这方陌生的天地,王蝉才有馀暇仔细感受。
脚下是连绵起伏的苍翠山峦,古木参天,藤蔓垂挂,一派原始而蓬勃的景象,却又静谧得有些异常。
这里的灵气浓郁得惊人,几乎百倍于外界,那山峦间,淡淡的雾气竟然为浓郁的灵气所化!空气格外清新纯粹,与乱星海带着腥咸的气息截然不同。
三道流光破空,不多时,一座巍峨雄城的轮廓便出现在视野尽头。
城墙之高,远超凡人想象,仿佛接天的壁垒,通体由一种泛着青黑光泽的巨石垒砌而成。
最为震撼的是,那高耸的城墙之上,竟浮雕着一头庞大到难以形容的巨兽!
它形貌奇异,似鱼非鱼,身躯流线而充满力量感,却又生着宛如垂天之云般的巨翼轮廓,尾部更是夸张地延展,带着一种古老蛮荒,搏击星海的磅礴气韵。
城门洞开,上方以古老的文本铭刻着两个铁画银钩的大字——“鲲城”。
笔力沉雄,岁月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已在此矗立了万古时光。
刀皇带着二人径直飞入城中。
城内格局开阔,建筑风格粗犷而宏大,但街巷之间生灵却颇为稀疏。
所见之人,无论男女,竟皆保持着人形,且气息强横,最弱者也有筑基后期,更有数道隐晦的波动,赫然达到了结丹初期的层次。
他们见到刀皇飞过,无论正在做什么,都会停下动作,投来敬畏的目光,无声行礼。
一路无话,三人最终来到城中心一座最为宏伟的宫殿前。
宫殿前的广场上,矗立着一尊与城墙上浮雕同源的巨大石雕,正是那似鱼似鹰的巨兽,它作展翅欲飞状,巨大的鱼尾盘踞如山,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活过来,直入青冥。
宫殿门楣之上,悬挂着一方古匾,上书三个更为古老的大字——“化鲲殿”。
跟随刀皇步入殿内,光线骤然变得幽暗。
大殿深处,别无他物,唯有一方约三丈见方的黝黑水池。池水沉寂如墨,不起半点波澜。
而在水池正上方尺许处,虚悬着一块拳头大小,通体漆黑如最深沉夜空的石头。
这石头看似平平无奇,但其周围的空间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复杂到令人看一眼便头晕目眩的玄奥符文。
这些符文如同活物般缓缓流转,形成一层层无形的封印,将水池与石头的气息彻底锁死,隔绝于天地之外。
王蝉尝试将一丝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去,却如同泥牛入海,感知中竟是一片虚无,仿佛那里什么都不存在。
刀皇在池前三丈处停下脚步,竟朝着那块悬浮的黑色石头,郑重地抱拳一礼。礼毕,他方才转过身,那暗红色的瞳孔重新锁定王蝉,声音在空旷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低沉:
“此处,乃是我鲲族最内核,亦是最为隐秘的禁地。”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却字字重若千钧,“不妨直言,接下来的考验,你若失败,便只有死路一条,神魂俱灭,再无轮回之机。”
他目光扫过脸色发白的海七枫,最终回到王蝉身上:“在考验开始前,你心中若有疑惑,现在可以问。本皇……可为你解答一二。”
王蝉闻言,迅速压下心中翻腾的思绪,略一沉吟,便直视刀皇,问出了第一个,也是最关键的问题:“敢问刀皇前辈,此地……究竟是何处?”
“此处,乃是‘鲲族祖地’。”刀皇的声音在空旷大殿中回荡,带着一种亘古的悠远,“你可以将其理解为,依附于你所在‘凡人界’的一处……独立的微型空间。”
“微型空间?!”
王蝉与海七枫闻言,瞳孔皆是骤然收缩,心中惊骇更甚。
这意味着他们已通过那座古阵,彻底脱离了原本的世界法则束缚,进入了一个完全独立且受对方绝对掌控的域界!
难怪此地灵气、规则都与外界迥异,更意味着……退路已绝。
王蝉迅速稳住心神,紧接着提出了第二个萦绕心头的疑惑:“晚辈冒昧。据晚辈所知,妖兽一脉,需修为至八级,相当于我人族元婴期,方能褪去兽身,化为人形。可此前在城外所见贵族修士,似乎……并非如此?”
刀皇眼底暗红光芒微微流转,沉吟片刻,方缓缓道:“此地特殊。秘境之中的灵气精纯与浓度,百倍于外界。因此,我族血脉后裔,只需修为达到四级巅峰,也就是你们所谓的‘假丹’之境,便可提前引动血脉之力,初步化形。”
“原来如此……多谢前辈解惑。”王蝉微微颔首,这个解释合乎逻辑,也彰显了此秘境的不凡。他心思电转,问出了第三个,或许也是触及对方内核的问题:“晚辈还有一事不明。前辈方才自称‘鲲族’,但晚辈在外界所闻,贵族似乎被称作‘金鳞刀鱼’?这‘鲲’之一字……”
刀皇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封印之中那块沉寂的黑色石头,暗红色的瞳孔深处,仿佛倒映着跨越了无尽岁月的尘埃与光影。大殿中的空气似乎也随之凝滞了几分。
“金鳞刀鱼……”他低沉地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与古老,“那不过是流落此界后,一些血脉稀薄的族人,被外界生灵依据表象所起的名字罢了。”
他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时光,带着历史的厚重:“我族,上古之时,号为‘鲲’。乃上界妖兽王族之一。族中传承秘典残卷记载,无尽岁月前,一场波及诸天万族的浩劫之战……我族战败。其中一支,连同脚下这片祖地碎片,被族中大能以逆天神通强行切割,放逐,隔界抛入此方位面,只为……留下一缕血脉薪火,免遭彻底灭族之祸。”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王蝉,那暗红的眸子里,是沉淀了万古的复杂情绪:“更多的上古辛秘,牵扯因果太大,非你现在所能知晓,亦非三言两语能道尽。你若能通过考验,证明你有资格与我族命运产生交集,届时,本皇自会告知你更多。”
王蝉深深吸了一口气,刀皇寥寥数语,已在他眼前展开了一幅浩瀚而悲壮的远古画卷。
一个战败被放逐的失落王族,一个隐藏于秘境中舔舐伤口,等待时机的古老血脉……这考验的背后,所图必然极大。
他没有再追问那些尘封的历史,眼中最后一丝尤豫被锐利取代。
他挺直脊梁,朝着刀皇郑重抱拳,声音清淅而坚定:
“晚辈明白了。请刀皇前辈……示下考验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