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儒那一记重重的关门声,象是把房间里最后一丝名为“理智”的空气都抽干了。
龚雪站在浴室门口,白色的浴袍裹着她玲胧的身段,湿发还在滴水,顺着锁骨滑进那抹若隐若现的阴影里。
她的脸红得象熟透的水蜜桃,脚趾在厚厚的地毯上尴尬地蜷缩着。
刚才那一幕,太象捉奸在床了。
“过来。”
苏云没有抬头,只是掐灭了烟,拍了拍身边的沙发空位。
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龚雪尤豫了一下,还是象个听话的人偶一样走了过去,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坐下。
她身上那股沐浴后的热气,混合着香皂的味道,直往苏云鼻子里钻。
苏云没有看她,而是拿起那条放在扶手上的干毛巾,直接盖在了她的头上。
“头发不擦干,容易偏头痛。”
他的手指隔着毛巾,力度适中地揉搓着她的发丝。
动作很稳,没有一丝轻浮,就象是在擦拭一件刚出土的珍贵瓷器。
龚雪的身子僵硬了一瞬,随即软了下来。
这种被照顾的感觉,甚至比刚才的“英雄救美”更让她鼻酸。
她是家里的顶梁柱,是厂里的台柱子,从来都是她照顾别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这样伺候她?
“苏云……”
她的声音闷在毛巾里,带着鼻音,“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好?”
苏云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即掀开毛巾,露出一张素面朝天却依然惊艳的脸。
他看着她的眼睛,眼神深邃得象一口井。
“我不是对你好,我是在保养我的‘武器’。”
苏云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颊,指尖冰凉,激得龚雪一颤,“你是这本挂历的灵魂。如果你垮了,我的生意也就黄了。所以,你必须比谁都高贵,比谁都坚强。”
“懂吗?”
龚雪看着他。
这个男人嘴里说着最冷酷的生意经,做的事却是最温柔的。
这种极致的反差,让她彻底沦陷。
“我懂。”
她低下头,轻轻靠在了苏云的肩膀上。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距离。
只要苏云稍微侧头,就能吻到她的额头。只要他的手稍微向下滑一寸,就能触碰到浴袍下那片禁忌的温软。
房间里静得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暧昧如藤蔓般疯长,缠绕着两颗心。
但苏云没有动。
他只是任由她靠了一会儿,大概三分钟。
然后,他轻轻推开了她。
“去睡吧。”
苏云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她,“把门反锁好。今晚,没人能伤害你。”
龚雪看着那个高大的背影。
那一刻,她心里某种名为“防备”的东西,彻底碎了。
“晚安。”
她轻声说了一句,光着脚跑进卧室,关上了门。
但这一次,她没有反锁。
“咔哒”一声轻响,那是门锁虚掩的声音。
苏云听见了。
他看着窗外黄浦江上缓缓驶过的货轮,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又点了一根烟。
猎物已经把脖子伸过来了。
但他不急着下刀。
最好的猎手,永远懂得让猎物自己走上祭坛。
……
翌日清晨。
阳光穿透薄雾,照在锦江饭店的红砖墙上。
一辆黑色的“上海牌”轿车——那是苏云特意花高价让饭店礼宾部安排的,稳稳地停在门口。
龚雪换回了自己的大衣,但脖子上多了一条苏云送给她的真丝围巾。
那条围巾是爱马仕的,昨晚苏云从那个收来的“赃物堆”里翻出来的,不知道是哪个败家老克勒拿来抵挂历钱的。
“拿着这个。”
苏云把那份昨晚伪造的“国台批复文档”,装进一个印着“中央电视台”字样的大牛皮纸袋里,递给她。
“落车的时候,不要把袋子夹在腋下。”
苏云帮她整理了一下衣领,语气严肃得象是在教导即将上战场的士兵,“要拿在手里。有字的那一面朝外。走路要慢,要有底气。”
“记住了,你不是去解释的,你是去‘视察’的。”
龚雪紧紧攥着那个纸袋,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里的怯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有了靠山后的笃定。
“我记住了。”
车门关上。
黑色轿车缓缓驶出锦江饭店,朝着上影厂的方向开去。
苏云站在台阶上,看着车尾灯消失在街角。
“苏爷。”
身后传来李成儒的声音。这哥们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显然是一宿没睡,但精神头却亢奋得吓人。
“那小娘们……哦不,龚小姐,搞定了?”
“那是咱们的摇钱树,放尊重点。”
苏云转身,眼神瞬间从刚才的温情脉脉切换到了商人的冷酷。
“东西呢?”
“都在屋里。”李成儒压低声音,“昨晚我数了一夜。苏爷,您绝对猜不到咱们赚了多少。”
“多少?”
“三万八!”李成儒的声音都在抖,“全是外汇券!”
苏云的眉毛挑了一下。
三万八。
在1982年,这是一笔足以买下一条街四合院的巨款。
但他没有笑。
“才这么点?”
苏云摇了摇头,大步走进大堂,“看来申城的有钱人,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走,回屋拿钱。”
“去哪?”
“友谊商店。”苏云整理了一下风衣,“咱们去买两把‘枪’。”
申城友谊商店,位于燕京东路。
门口站着两个带白手套的门童,那眼神比鹰还尖。
这里是平民的禁区。没有护照或者外汇券,连玻璃门都摸不到。
玻璃窗里,摆着索尼的彩电、三洋的收录机、还有瑞士的劳力士,每一件商品上都标着令人咋舌的fec(外汇券)价格。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那是另一个世界。
“苏爷,咱们真要进去?”
李成儒抱着那个鼓鼓囊囊的旧皮包,站在门口有点发怵。他虽然现在也是个款爷了,但这骨子里对这种“特权阶级”场所的敬畏还在。
“怕什么?”
苏云从兜里掏出一张崭新的50元外汇券,像玩扑克牌一样在指尖转了一圈,“今天咱们是大爷。”
说完,他径直推门而入。
冷气扑面而来,混合着一股高级香水和皮革的味道。
柜台后的售货员大多是年轻漂亮的申城姑娘,眼高于顶,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两个闯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