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生活三年的小村,脚步没有丝毫留恋,径直扎进了村外那莽莽苍苍的深山老林。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
赖三所在的马王帮,是这个小县城周边几个村落实际上的掌控者,势力庞大,听说背后还站着县衙里的主簿大人,乃是本地名副其实的第一大帮派,手段狠辣,无人敢惹。
他曾听闻,几年前有个不开眼的商户得罪了马王帮,结果一夜之间,满门老小尽数被屠,宅院焚为白地。
而县衙对此,轻飘飘一句“乃是白莲教妖人所为”,便就此揭过,不了了之。
如今,他杀了马王帮的一个小头目,还是那个据说姐夫在帮中担任高层的赖三。
留在这里,绝对十死无生
既然世道不给人活路,官府与帮派沆瀣一气,那他林岩,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他想到了转投白莲教。
那个被官府斥为“邪教”,却也在底层劳苦大众中颇有传闻的势力。
在码头做工时,鱼龙混杂,消息灵通,他曾听到过添加白莲教的方法。
据说,需要去深山一座荒废的破庙拜佛,而拜佛的“投名状”,便是一条人命。
这正是他毫不尤豫割下赖三人头的原因之一。
除了泄愤和立威,这东西,或许能成为他叩开另一扇门的敲门砖。
远远地,山脚下已经传来了隐约的呼喊声和犬吠,火把的光点在黑暗中晃动,如同索命的鬼火。
“追得好快!”林岩心头一凛,脚下步伐更快了几分。
幸亏他平日里在码头没活时,为了补贴家用,常进山砍柴、设置些简易陷阱捕捉小兽,对这片山岭颇为熟悉。
即便此刻天色已完全黑透,借着微弱的月光,他依旧能辨认出崎岖的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狂奔。
林间,追兵的火把影影绰绰,叫骂声随风断断续续传来。
林岩咬紧牙关,凭借对地形的熟悉,专挑难走的荆棘小路,体内的求生欲支撑着他透支的体力。
他感觉自己肺部火辣辣地疼,象是要炸开一般,双腿如同灌了铅,但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翻过一座山梁,身后的火光和人声似乎被暂时甩开了一些,但他依旧不敢有丝毫松懈,憋着一口气,朝着记忆中山坳深处的那座破庙方向,拼命赶去。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月上中天,一座荒败不堪的建筑轮廓,终于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那是一座早已荒废的小庙,墙垣倾颓,庙门歪斜,仿佛一阵大风就能将其彻底吹垮。
清冷的月光洒落,映照出殿内遍布的蜘蛛网和厚厚的灰尘。
正中央摆放着一尊泥塑的弥勒佛象,笑容依旧,身上却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痕,显得诡异而破败。
林岩喘着粗气,将手中那颗用衣服包裹、早已冰冷僵硬的人头,“噗通”一声扔在佛象前的空地上。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按照记忆中听来的暗语,低声诵念: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弟子林岩,愿入圣教,斩孽除恶,恳请接引!”
庙内一片死寂,只有夜风吹过破洞窗棂发出的呜咽声。
半晌,没有任何回应。
林岩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难道……那个消息是假的?或者自己找错了地方?若是如此,他今日恐怕真是穷途末路了。
他心中万分焦灼,忍不住想要再次开口,甚至开始考虑是否要立刻转移到其他地方。
“嗬——欠!”
一声慵懒的打哈欠声,突然从佛象后方传来。
紧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一个穿着破烂、头发如同鸟窝、脸上还带着睡痕的中年男子,揉着眼睛,从佛象后的阴影里钻了出来,轻巧地跳下神台。
他手里拎着一根不知从哪捡来的木棍,走到那颗人头前,用棍子拨弄了两下,发出“桀桀桀”的怪笑:
“睡得正香呢,就来扰人清梦……小子,手挺黑啊,这脑袋,砍了几刀才剁下来的?”
林岩心中一定,知道找对人了,沉声回答:“三刀。”
“啧,还不错。没练过武,光靠一把子蛮力,三刀能断颈,算是有把力气。”中年人歪着头打量林岩。
“小子在码头卖力气,别的没有,就剩这一身蛮劲了。”林岩躬敬地说道,很上道地从怀里掏出三块碎银子,约莫有一两多重,果断地就往中年人手里塞。
中年人假意推拒,手却虚晃着:“别别别,这是做什么?咱们圣教兄弟,都是苦命人,不兴这一套,别让哥哥我犯错误……”
“大哥辛苦,这点心意,请您喝碗粗茶,不成敬意。”林岩哪能不懂这其中的门道,手腕一翻,银子便滑入了对方那破旧的衣袋里。
钱一入手,中年人的笑容顿时真诚了不少,拍了拍林岩的肩膀:“你这小子,不是让我犯错吗!我叫阮峰,白莲教这一片的引渡使,你小子以后可以叫我一声老阮。”
“阮哥。”林岩哪里敢喊老阮称了声哥,随即问道:“不知小弟何时可以正式入教?后面……”
阮峰瞥了他一眼,了然道:“担心后面有人会追过来?”他用棍子指了指地上的人头,“这死鬼,什么来路?”
“马王帮的一个小头目,叫赖三。”
“嗤——一个小小的马王帮。”阮峰不屑地嗤笑一声,语气带着傲然,“我白莲教连这大干王朝都敢反,会怕他一个县城里的小小帮派?借他们三个胆子,也不敢靠近这座破庙半步!你把心放回肚子里,今晚就在这儿找个地方歇着,天亮之后,哥哥我带你去据点。”
“是,全听阮哥安排。”林岩心下稍安,抱拳应道。
他走到大殿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下,半眯着眼睛,看似休息,实则精神紧绷,不敢沉睡。
怀里的菜刀,依旧紧紧握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更深了。
就在这似睡非睡,精神恍惚之际,突然——
轰!
林岩只觉得脑海中一声轻微震鸣,一尊古朴而又厚重的大鼎虚影,凭空浮现。
这鼎三足两耳,鼎身之上,刻满了清淅宏大的图案,一面是山河湖泊,一面是飞禽走兽,散发着一种苍茫悠远的气息,让人肃然生敬。
“这是……”林岩先是一惊,随即觉得这鼎莫名眼熟。
很快,他就想起来了。
这分明就是他前世在博物馆参观时,不小心一头撞上去的那尊号称是上古时期的青铜鼎,名叫“香火功德鼎”。
铭牌上介绍说从一起出土的石刻得知,该鼎专门用来收集愿力、转化香火、镇压气运!
专家解释这代表着古人的美好愿望。
当时他只觉得头一痛,眼一黑,醒来就到了这个世界。
没想到,这鼎竟然跟着他的灵魂一起来了这里。
更奇异的是,在这尊虚幻的大鼎上方,此刻正静静悬浮着一支香。
这支香长约一寸,铁丝粗细,通体呈现一种灰黄色,看上去毫不起眼。
“香?”
林岩心念微动,尝试着用意念去“触碰”它。
就在他念头升起的一瞬,那支灰色的香,无火自燃。
袅袅的青烟升起,烟雾缭绕,却仿佛直接融入他的精神意识之中。
一股难以形容的清流随之扩散开来,瞬间洗刷掉他身体里积压的所有疲惫、紧张与后怕。
不仅如此,他的头脑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敏锐而聪慧。
许多原本已经模糊的记忆碎片,比如前世短视频平台上看过的健身技巧,甚至一些早已遗忘的细节,此刻都清淅地浮现出来,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这香……能恢复精力,更能提升悟性和记忆力!”林岩心中震撼,随即涌上狂喜,“这绝对是修炼武道的无上利器!”
他不敢浪费,连忙集中意念,试图将那香熄灭。
心念再动,那燃烧了大约十分之一的香火,果然应声熄灭,恢复了静止状态,悬浮于鼎上。
狂喜过后,是深深的疑惑。
“这香……从何而来?”
他仔细回想今天与往日的不同。
最终,目光落在了那颗血肉模糊的人头上。
“杀了赖三!”
“香火……”
“愿力……”
“功德……”
他咀嚼着这几个字,关于这鼎的介绍在脑海中回荡。
“难道说,是因为有人感激我杀了赖三这个恶霸,无形中产生的‘感激’、‘佩服’、‘念想’等等愿力,化作了这寸功德香?”
是了,一些被赖三欺压盘剥的村民,或许不敢明着感谢他,但内心深处,未必没有一丝快意和感激。
百姓这些正面情绪,被金鼎吸收,从而转化成了一寸灰香。
斩恶,亦是扬善。
想通了这一点,林岩眼中精光闪动。
这尊伴随他穿越的神秘金鼎,或许才是他在这个残酷世界,真正安身立命,走向强大的最大依仗。
而获取功德香的方式,或许不仅仅只是行善、扬名那么简单……估计还有其他方法,只是现在不得而知。
最根本的还是要练武。
只有强大起来,才能在这乱世活下去。
还要好好的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