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分析这两个月的会议记录,加之秘密搜查厅探知到的各种或真或假的消息,彼得终于搞明白了他的教育改革方案面对着哪些难点。
首先是财政方面。
仅就圣彼得堡附属文学中学那惨不忍睹的办学情况举例,一个四年制的学校每年需要耗资大约2000卢布,这是最低标准了。
全国9个州共43个省,以彼得计划的每个省5所学校来算一年需要43万的办学经费。
这还没有算上彼得打算对高等教育环节,也就是现在已有的各种专门学校的改革。
也没算他想要创建的学生逐级升学制度所必需的考核环节的花费。
这笔钱分摊下去的话也不多,但就会上有些人的发言来看,各总督区都表达了抗议。
可国库也拿不出这么大一笔钱
其次则涉及到政治。
为了吸引学生入学,彼得将学校的毕业考核与政府各机构的官吏选拔联系在了一起。
已经入职的官员暂且不论,以后即便是最低级的抄写员,也必须要有国民学校或专门学校的教育背景。
这无疑会引起地方官员们的警剔。
别看他们经常抱怨人手不足。但中央要是想插手地方的人事,就算能解决他们的问题,也肯定是会导致抵制的。
去掉这一规定?
彼得在察觉到地方官场的堕落、腐败之后就决定要借这次教育改革的机会在地方插进去一只手,以方便以后刷新吏治。
他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最后的问题是招生范围。
彼得找了一堆商人、手工业者、农兵来当代表,一方面是利用他们把水搅浑,一方面也是在向他们宣扬教育改革这件事情。
但就俄罗斯现在这上下极其割裂的社会环境而言,在国家层面对较低地位的人加以政策倾斜,也是在挑动贵族们的神经。
毕竟这是不符合俄罗斯传统的,彼得大帝时期积极开明的政治氛围在近20年里已经大幅度倒退了。
其他的像缺少教师、学校选址、各学校的人数、新教材的刊印等等零零碎碎的问题,彼得就不再关注。
这些可以让新成立的教育部门去做。
是的,在取得伊丽莎白女皇的支持后,彼得将步子迈得更大了一点。
新的部门意味着新的高阶官位,这一举措也会改变宫廷里的政治生态,影响是好是坏还不好说。
书记官在向场下宣读冗长的提案时,彼得脑袋里就在回顾上述这些有的没的,思考以后还有哪些可以追加调整的地方。
“每个省的国民学校有平民学校和贵族学校之分,各省在保证至少有一所平民学校的基础上自行分配比例,两种学校的招生范围如下”
“办学资金原则上由各省自行负责,依女皇恩典,陛下会以个人名义对各省的平民学校酌情予以补贴”
“现存专门学校的初级班正式予以停办,相关教程资源在新成立的教育部的指导下与国民学校重组,计划如下”
“新的学科设置”
“国民学校年级划分”
“关于在首都建设新式师范学校的决议”
“国民学校教程质量的考核方式如下”
各项改革方案逐条颁布,会场里也响起讨论声,逐渐嘈杂起来。
颁布的条例有些是他们之前同意的,有些做了修改,还有些则是全新的。
尽管讨论的声音此起彼伏,但没有一个人站起来表示反对,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们怕了彼得这位新晋大公。
现场因彼得的典礼前来莫斯科观礼的总督、高官们,地位比皇储也低不了多少。
他们如果表示反对,彼得也得耐心劝说,只有女皇可以无视他们的意见。
这当然是因为已经做好了政治交换。
彼得环视场下,没看到不识相的,满意的点点头:总算没有白费他前几日的辛劳。
时间拉回到一天前。
11月16日晚,第二天就是彼得的加封典礼。
此时他的寝宫内灯火通明,不光有正忙碌着明天典礼的准备工作的侍从,还有一群应彼得邀请而来的官员。
彼得正在抓紧时间解决最后一批潜在的反对者。
书房内,彼得诚恳的道:“奥博连斯基亲王阁下,您的家族在俄罗斯历史悠久,在民间也素有贤名。”
奥博连斯基亲王,阿尔汉格尔斯克州的总督,其家族历史可以追朔到第一代沙皇伊凡雷帝的时代,那时候是1533年。
对方的家族是留里克皇室的支系,留里克皇室直系子嗣断绝后,罗曼诺夫家族上台并统治俄罗斯直到现在。
面对这位前朝皇室的亲王,彼得也不能怠慢。
见对方没回应他的吹捧,彼得继续劝解道:“我听闻奥博连斯基-别利家族也曾大力支持彼得大帝的改革,我现在只是在外公留下的基础上更进一步而已。利国利民的好事,您为何要表示反对呢?”
书房里陷入了沉寂,奥博连斯基还是没说话,手扶着下巴貌似陷入了思考。
座钟摆锤的滴答声在此刻显得越发刺耳。
彼得没有催促,装作信心满满的样子喝了口茶,其实他现在心中也十分忐忑。
对方在参政院里的影响力很大,而且最近跟伊丽莎白女皇因为是否留任的问题闹得有点僵。
奥博连斯基从一开始就来信表示反对,认为现行的教育体系没有必要改变。
彼得不知道对方只是就事论事,还是单纯借机对女皇表达不满。
能否扭转对方的想法,对改革是否能切实实行下去很重要。
除了旧都莫斯科和首都圣彼得堡,阿尔汉格尔斯克州算是境内影响力很强的州了。
重要地区配上影响力巨大的总督,也难怪彼得如此重视。
良久之后,奥博连斯基叹了口气,总算有了动静。
彼得赶紧打起精神。
奥博连斯基:“我本人对您的改革没有意见,但是我也要考虑我手下官员们的想法。”
“您的这些举措确实对国家很有好处,但您这是在动地方官员们的蛋糕,这让我很难做。”
彼得:“只是些低级官员的任免权罢了,他们这是在担心什么呢?”
“担心以后官员任免的倾向问题。其实到机构负责人这一级别都没多大问题,现在主要就是低级官员的诉求”,奥博连斯基的话说的很直白。
“我要为各管理机构的稳定考虑,我的官员们也要为他们的手下考虑。”
“我怎么能不忧虑?您办学校就办学校,为什么一定要将官员的任免与教育挂钩呢?”
“经过您这一番折腾,现在教育改革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国了。我听了手下的汇报,现在不少谣言都说以后国民学校出身的官员一多起来,现在的这些老人就要被扫地出门。”
彼得心想我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以后整理官吏的时候,能力不行、吃拿卡要的官员确实会被他一脚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