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恩招来传令兵道:“口头命令,让第一线战斗的各营自己视情况退后休整。”
“位置一空出来,位于后排的营就立刻上前顶上。”
参谋忍不住提出意见:“将军,这不合适。万一对方借队伍转换的机会发起冲锋”
“那就让他们来”,道恩出言打断,“我有足够的预备队,拼伤亡我也能碾死他们。”
道恩的意见也被传给了查理。
查理接受了他的建议,于是整个奥地利军队都玩起了危险的敌前机动。
普军的指挥部离最前线足够近,也足够安全,利奥波德很快就察觉到了敌方的动作。
但他确实不敢让军队冲出去。
发起冲锋是有可能冲散对方,但想起那厚实的数组,他并不敢赌这一把。
他对腓特烈二世提醒道:“这是诱饵,陛下。我们要提醒前线指挥官。”
国王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了?”
利奥波德将他的发现解释了一番。
腓特烈二世听后咬牙切齿,深感对方指挥官的卑鄙。
但战争中从不讲究这个。
腓特烈二世:“按你想的去做吧。”
“遵命,陛下。”
战局就这样发展了下去。
9点半左右,普军的数组中第一次发生了成建制的崩溃。
中央部分相邻的两个营终于承受不住伤亡。
身边队友越来越少的士兵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恐惧,这种恐惧战胜了对军规的畏惧。一个带动另一个,这两个营就这样溃了下来。
利奥波德亲自从两翼的二阵抽调预备队,提前顶了上去。
但这一变故让奥地利得以借机推进,普军的阵线就这么凹了进去。
线列步兵的战斗中,整齐的队形很重要。
从便于指挥到保持士气,从方便防御骑兵冲击到可以快速猬集起来发起冲锋。
那么普军这种阵线自然也不能维持太久,一旦再有联队间的营被击溃,阵线有被分割的风险。
两翼的指挥官没有姑负利奥波德的期待,普军在激烈的战斗中险之又险的让两翼缓慢后退,拉平了阵形。
但中央的部队身后就是村子,他们已无路可退。
10点左右,随着二阵士兵不断被填入前线,普军的阵线开始变得支离破碎。
有的营固守在原地,有的营因为各种各样的缘故位置退后不少。
阵线变得犬牙交错,也意味着总崩溃随时有可能发生。
就在这时,腓特烈二世接到传令兵递来的一张纸条,阅读后他眉头一松,战机终于到来了。
他把纸条紧紧捏在手心:“利奥波德亲王,请继续坚守。”
利奥波德随即明白了什么,他郑重道:“我会坚持到最后一刻。”
腓特烈二世离开了指挥部。
利奥波德继续待在本阵汇集各方的消息。
各步兵联队还在努力的维持战线,而两翼骑兵带来的则全是坏消息。
右翼,布登布罗克的骑兵在与奥地利骑兵发生第二次战斗后已经不成建制。
左翼骑兵也在冲击下溃退,因为距离的缘故,左翼步兵很快将受到骑兵的冲击。
利奥波德头痛欲裂,他在指挥部里来回踱步,思考着对策。
良久,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成败在此一举。
他召集来所有参谋开始安排任务。
10分钟后,查理举着望远镜,皱眉看着远处村庄中冒起的浓烟。
等到各军的消息陆续传递回来,查理终于搞清楚了事态。
普军孤注一掷的选择了撤退。
他们集合了部队,在村庄后面重新列阵。
普军点起的大火在村里的木质房屋上快速蔓延,浓烟影响了视野,各部队为安全起见没有选择追击。
查理将手中的报告丢回给参谋道:“让各队靠近村子整理队伍,等待大火熄灭。”
慢性死亡罢了,他一定要彻底消灭这支军队。
下达命令后,他看了眼太阳,又掏出怀表确认了下时间,心中浮现出之前的疑惑:另外一支普鲁士军队在哪里呢?
查理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1742年5月17日,星期四,上午十点半。
奥军左翼的指挥官盖斯吕克接过副官递来的毛巾擦了把脸,他看着渐渐减弱的火苗,在心里估算着还有多久能继续追击。
这时,他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他扭头看了一眼,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然而,下一瞬间他就目定口呆。
现时第一线的战场附近视野非常糟糕,有长时间战斗产生的浓烈火药烟气,有大火引发的浓烈黑烟,还有弥漫起的沙尘。
所以他的部队到现在才发现烟雾中走出了一队队普鲁士士兵,这时候对方已经抵近到80码内,且已经举起了手中的枪。
“砰砰砰!”
盖斯吕克目眦尽裂的看着自己的士兵成片倒下,耳边更是听到了流弹嗖嗖飞过的声音。
“这不可能!这是从哪冒出来的军队!”,盖斯吕克被参谋军官拉着往后退却时还在怒吼。
“别拉我,我不能抛弃我的军队。”盖斯吕克一把甩开参谋的手喊道:“派传令兵,让各营指挥官自行机动,变换队形,挡住他们!”
腓特烈二世站在山顶,通过望远镜满意的看着他们军队完美的执行了这次大侧击。
十三个营,除去行军中掉队的人数,近9000人的普军借着山丘的遮挡,在坡后完成了整队。
夜间行军造成的混乱超乎想象,直到10点钟军队才完成了作战准备。
而现在,奥军左翼骑兵追击布登布罗克且战且退的残兵,终于远离了战场。
没有火炮干扰,没有骑兵冲击,面前的敌人也侧对着他们正陷入混乱。
三排横队合著急促的鼓点依次越过山峦,走下山坡。
普鲁士士兵感觉自己就象身处训练场,他们没有受到任何防碍,安然无恙的快速抵近到近处,然后开枪。
他们士气高昂,他们信心满满,即使最底层的士兵也开始意识到他们现在占据的优势。甚至有士兵一反往日的麻木,一边配合着军乐高声歌唱一边开枪。
“旗帜高扬,誓言在前!”
“砰”
“普鲁士万岁,万岁普鲁士!”
“砰”
近距离齐射的杀伤力是惊人的,左翼两阵的士兵顶着巨大的伤亡企图变换队形正面向敌。
惨叫声此起彼伏,他们在单方面挨打,有人试图开枪还击,却击中了正在面前转换队形的友军。
营一级的指挥已经瘫痪,不少军官死在了第一波的开火中。
剩下的部队以连为单位变换队形,有的成功了,有的失败了。
勉强形成的阻击线断断续续,士兵们也越来越不安。
盖斯吕克心急如焚的看着这一幕,却毫无办法。
最终他等来的是查理的撤退命令。
盖斯吕克其实是最晚发现状况的,他毕竟在最前面且视野糟糕。
查理所在的本阵最快看到越过山峦的敌军,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反应了,左翼的步兵就在山脚下。
中央指挥部还遭受了一支小规模普鲁士骑兵的袭击,对方虽然最终被挡住了,但这也耽搁了指挥部反应的时间。
于是查理没有挣扎,也没有抱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快速决断后立马下达了全军撤退的命令。
右翼和中央本阵好撤,但这对左翼的部队来说是个灾难。
他们不出所料的崩溃了,缺少军官的协调,部队在撤退中迅速的变成了不成建制的状态。
士兵们呼喊着争相逃走或者投降,此时他们不再是军队里的一个个零件。
他们又重新变成了人,会恐惧、会哭泣、会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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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让士兵冲锋追击了,陛下”,有军官提醒道。
腓特烈二世看着更远处有序撤退的奥军右翼和中央本部,思索了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
“敌军骑兵依然占据优势,三分之二的军队也没有陷入混乱,而我军也是伤亡惨重,就这样吧。”
片刻后似乎是觉得这样的气氛不合适,他环顾四周。
腓特烈二世笑着高昂起头,右手握拳高举着对着军官们喊道:“为普鲁士欢呼吧,士兵们!我们胜利了!”
“”
“普鲁士万岁!”
“国王万岁!”
欢呼声逐渐在普鲁士军阵中蔓延开来。
等到中午时分,双方部队退回各自的集结地,查理听着军官们关于死伤的报告,眉头越皱越紧。
是役,普鲁士死伤5千馀人,骑兵部队几乎一半的建制消失,因为占据了战后的战场,武器基本没有损失。
奥地利损失6千馀人,其中大部分被俘虏,因为大部分军队是有序撤退,只损失了左翼的几门重炮。
战后,从实质上来说,双方只是平均,普鲁士和奥地利的军队都还有一战之力。
但腓特烈二世不想对奥地利穷追猛打,他退到距离霍图西茨战场约30英里的库滕堡驻扎,重提与奥地利的停战条约意图正式吞下西里西亚。
而查理亲王在接到维也纳的命令后,率领奥地利军队继续向西进军,迎战普鲁士盟友法国率领的联军。
普鲁士暂时退出,而这场争夺王位的战争还将继续,查图西茨会战导致的后续影响也向各国逐渐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