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克谢终于等到侍从将门关好,急匆匆道:“卡尔·彼得·乌尔里希在莫斯科郊外遇刺,受伤后昏迷不醒”。
伊丽莎白女皇悚然站起,被推开的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突兀地听到这个消息,伊丽莎白现在既愤怒又恐惧。
愤怒于即使登上皇位,还是有人胆敢冒犯自己的权威;
而她恐惧之处则更多了。
万一他死去,难道自己还要选择被自己推翻的人当继承人?开什么玩笑!
这是外国势力的谋划?还是失势贵族的报复?
没有子嗣,也可能再也生不出子嗣,这就是新任沙皇现在最大的弱点。
如果没有受到广泛认可的继承人,俄国刚稳定下来的政局必将波涛汹涌。一旦政局不稳,环伺的其他国家就会象狼一样扑上来,现在正在进行的与瑞典的战争就是最好的证明。
更不要提可能发生的贵族叛乱了。
彼得绝对不能死!
以上种种说起来很长,但伊丽莎白瞬间就明白了这些,这本就是她一直担心的事情。
想到那可怕的未来,女皇感觉到血液直冲头顶,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眩晕。
拉祖莫夫斯基立马过来扶住站不稳的伊丽莎白,安慰道:“报告来得很急,莫斯科那边并没有详细解释情况,兴许并没有那么糟。”
虽然不明白细菌感染之类的概念,但伊丽莎白很清楚受了外伤会有多危险。她听闻很多军人在战场上受伤后,往往在一阵高烧后就突然死去了。
然而在这里徒然的惊慌失措对局势毫无用处,伊丽莎白强行冷静下来。
“他在莫斯科?”
拉祖莫夫斯基:“是的,陛下。”
女皇对侍从示意:“准备马车,去莫斯科。”
伊丽莎白收起刚才的软弱,慢条斯理的整理好未处理的文档。尽管心急如焚,但这四处漏风的宫廷不允许她表现出任何异常。
在刚登基两个月的情况下,任何谣言都是需要避免的。
冬宫外一片冰天雪地,西伯利亚的寒风裹挟着水汽,让圣彼得堡的冬季更加难熬。
就算是至高无上的沙皇,在这种天气出门仍然困难重重。伊丽莎白再次拒绝了近臣的劝告,坚持要去确认自己选择的继承人的安危。交代他们管理好宫廷事务,特别交代舒瓦洛夫监视好任何蠢蠢欲动的家伙。
片刻后,身后跟着一队近卫骑兵的马车,冲入了俄罗斯的皑皑白雪之中。
1742年2月1日,莫斯科克里姆林宫。
今天的莫斯科难得有个好天气,大雪在夜间就已经停息,不算明亮的日光照在天鹅绒枕头上将彼得唤醒。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花了段功夫才意识到这里不再是自己的出租屋,而是1742年的克里姆林宫。
抚摸了额头,粗略感觉温度又下降了不少,他松了口气。
自从受伤后彼得就陷入了高烧。幸运的是当初的消毒手段貌似发挥了作用,伤口并没有流脓恶化。这代表着没有发生感染,只是肌肉的应激炎症加之这身体的免疫力太差导致的发热。
照例检查了伤口,手臂上只擦破了皮不必多管,关键的肩膀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这是个好现象。
这一周尽管在养伤,但也没防碍他思考将来。穿都穿了,怎么能不搞事情。
他早就发现和平年代的平稳生活完全不适合自己,自从迁到文职后他就满肚子不合时宜的劳骚。
现在到了200多年前的欧洲,一个没有战争法,不讲人权,以战争为荣耀,视侵略为常事的混乱年代。
何况自己还有可能登上那个位置。
有机会掌控一个疆域潦阔的封建帝国,可以让他以自己的想法改变,这简直太适合自己了。
终极目标是统一大欧罗巴,而搞定十八世纪的欧洲,无异于与大半个世界开战,拿破仑都没做到这点,彼得也不知道自己搞不搞得定,但他决定先莽了再说。
以上都是彼得躺在床上时迷迷糊糊的遐想,我们叫它意淫也没什么问题,毕竟他现在连皇帝都还不是。
他既不是历史学家,在网上键政时也没怎么涉猎过18世纪的俄国历史,仅仅通过电视剧知道自己大概会在20年后刚即位就被自己妻子推翻罢了。他还觉得电视剧里演叶卡捷琳娜二世的女演员真他妈漂亮,yy了一番现实人物可能长啥样。
欧洲其他国家他还有点了解,然而这个年代的沙俄对他来说实在陌生。
就彼得知晓的,现在距离沙皇伊丽莎白刚刚政变上台,时间仅仅过去了两个月。
正因如此,他所处的莫斯科并没有设立总督,皇室宫殿由女皇的侍从官管理。尤苏波夫,大概是因为站队不够积极,也可能是别的政治斗争,目前正处于‘革职待参’的状态。
估计是从霍夫迈斯特两兄弟那里知晓了彼得的来历,过去的一周,对方将其视为救命稻草,几乎每天一大早都会来问候。
尽管对其满嘴的阿腴奉承不太感冒,但闲着也是闲着,彼得将其视作了解这个国家的机会。
彼得躺在床上,问了他诸如有名的贵族家族有哪些、矿场兵工厂之类的在哪里、俄国有多少军队、税收哪里来、官员是怎么任命又如何管理地方等等很多问题。鲍里斯有的知道,有的也答不上来,更时不时被像‘沙皇政变时怎么搞定军队的’、‘前任皇帝去哪儿了’这类问题搞的满头大汗。
乱七八糟的一番问答后,彼得也咂摸出了点味道。
就穿越者的角度来看,18世纪沙俄的集权程度算是比较强的了,皇帝一人独揽大权。
西欧早期经历过皇权与神权的对抗,现在则被商人阶级和大贵族掣肘,这是他本就知道的。
而现在的沙俄可没有什么三级议会,更没那个传统,所谓的商人或者资产阶级在俄国更是狗都不如,鲍里斯说起时都一脸不屑,表示那些人都只是仆人罢了。
而贵族阶层则刚刚被彼得一世打压下去,只手遮天的大贵族几乎没有,军队里大半贵族都是其从微末中挖掘出来的,现在还没有什么力量。
彼得既高兴又忧愁,高兴于上位后能全力搞事情,忧愁的是他现在还没上位,等到20年后的话,黄花菜都凉了。
呼唤侍女端来清水,彼得勉强洗漱干净后准备去往书房,他要问问鲍里斯自己什么时候能出发去圣彼得堡,那里才是自己应该在的舞台。
遍布各处的壁炉让宫殿内十分温暖,彼得走在长廊上想些有的没的。来到书房外,他打开门见到的却不是前任总督鲍里斯。
彼得:“您是哪位,阁下?”
前上司鲍里斯被赶去做运河主管了,早上临行前特地央求弗拉基米尔代替他面见未来的皇储。弗拉基米尔知道对方的意思,无非是说说好话帮对方拉一拉关系。
可看看眼前的少年,头发稀疏、身材矮小瘦弱。尽管眼神明亮,神态也很从容,但毕竟还只是个少年,就算地位尊荣那也是未来的事情。
他来倒是来了,但也实在说不出什么奉承的话来,军人的荣誉感也不允许他这么做。
弗拉基米尔斟酌了下称呼自我介绍道:“乌尔里希公爵阁下,我是弗拉基米尔·谢苗诺维奇·萨尔季科夫,莫斯科副总督”。
对方尽管会成为皇室继承人,但毕竟还没有走流程不是么?他可不象自己的上司,能面不改色的口称殿下,所以只依据对方在德意志的荷尔斯泰因公国领地,称呼他的公爵头衔。
彼得前世在俄罗斯执行过任务,所以会一些俄语,但这一长串名字还是让他有些为难。他只听懂了对方的名字,知道是副总督。
“很高兴认识你,弗拉基米尔。鲍里斯人在哪里?”
在俄国,只有在亲密的家人或朋友间会直呼名字,弗拉基米尔惊讶于对方的自来熟,最后只能归咎于彼得是个外国人。他腹诽着这个国家的上层在赶走一批外国人后,现在又主动请回来一个,简直不知所谓。
他顿了顿又道:“我请求见面时,您的侍从告诉我您今天要来书房。恕我直言,阁下,您现在需要的是卧床休息。”
“我已经睡够了,而且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彼得不甚在意对方的劝告。
“我听说您还在发热,但您强硬拒绝了医生的检查和治疔。我无意对抗您的任性,可我觉得您还是躺着比较好”,如同其他众多贵族一样,弗拉基米尔也知晓女皇现在的处境,国家不能再有更多的阴谋了,未来皇储的健康现在无比的重要。
彼得撇了撇嘴心想:“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而且你们找来的那是医生么?那就是个杀手,什么放血能治疔发热,简直是开玩笑,自己差点喝下的药剂竟然还是泻药。要不是多嘴问了一句,自己可能因为蹿稀现在还躺着呢。
无意于在此时此刻评击欧洲医学的不靠谱,他无所谓的道:“我现在行动自如,思维清楚,所以没什么问题,你就当我还在任性吧。”
“可是”
而就在副总督先生打算继续劝说时,侍从长推门走了进来。
“女皇陛下的卫队长官前来通知,女皇即将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