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内灯光明亮,水晶灯折射出璀灿的光芒,空气中浮动着若有似无的香氛。
穿着得体,妆容精致的店员看到他进来,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先生,晚上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其中一位最有眼色的经理快步迎了上来,姿态躬敬,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陆知宴目不斜视,没有看那些陈列在玻璃柜台中、足以让任何女人尖叫的华丽珠宝。他的视线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最里面一处安静的角落。
那里是婚戒专区。
“对戒。”陆知宴吐出两个字,言简意赅。
经理立刻心领神会,将他引至专柜前,亲自拉开丝绒座椅,“先生请坐。”
陆知宴没有坐。
他只是站在柜台前,目光快速扫过那些设计各异的铂金和钻石。
他的手指在玻璃柜面上轻轻一点,指向其中一对设计最为简洁的铂金素圈。
没有任何花纹,没有任何碎钻,只是两道光洁的圆环,安静地躺在黑色的丝绒上,仿佛生来就带着一种冷淡的疏离感。
“就这个。”
“先生好眼光,这是我们品牌最经典的款式,寓意是永恒。”经理一边说着,一边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将那对戒指取了出来,“请问您和您太太的指圈尺寸是?”
陆知宴的动作顿住了。
尺寸?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画面。
昨晚将她从房间里抱起来时,那截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
喂药时,固定住她下颌,触手一片滚烫的纤弱指骨。
还有清晨,她倒向自己时,那只搭在他腰间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却小得可怜。
他的沉默让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经理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住,不敢再多问。
陆知宴收回视线,将自己的左手伸了过去,“我的,按这个尺寸。”
“好的,先生。”经理立刻取来专业的测量工具,很快量好了尺寸。
“女款……”陆知宴的目光再次落向那枚小一些的指环,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他回忆着那只手的触感,片刻后,沉声报出了一个数字。
一个他凭感觉猜出来的尺寸。
“刷卡。”他将一张黑卡递过去,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多馀的表情,象是在完成一笔再寻常不过的交易。
经理双手接过卡,迅速办好了一切手续。
两个精致的红色丝绒小盒,被装进一个同样考究的纸袋里。
陆知宴拎着那个几乎没什么重量的袋子,转身就走,没有片刻停留。
他回到檀宫时,别墅里一片安静。
吴妈已经休息了,只有几盏壁灯亮着,在空旷的客厅里投下昏黄的光晕。
他换了鞋,脚步放得很轻,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他没有停留走上二楼,径直走向主卧。
推开门,房间里空无一人。
床铺整理得一丝不苟,仿佛没人躺过。
陆知宴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就在此时,咔哒一声,门锁转动。
浴室门被从里面拉开,温热的水汽裹挟着沐浴露的清香一同涌出。
江晚秋正用一条干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她身上穿着一件丝质睡袍。
她低着头,动作有些迟缓,显然病还没好利索。
当她抬起头,看到门口如雕塑般站立的陆知宴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毛巾从她手中滑落,掉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
陆知宴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从她还在滴水的发梢,到她因热气而泛起薄红的脸颊。
江晚秋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抓紧了衣领。
江晚秋以为,他是介意自己用了他的浴室。
她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里挤不出一个字,刚想开口解释。
陆知宴却动了。
他迈开长腿,径直向她走来。
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每一步都象是踩在江晚秋的心跳上。
她被这股气势逼得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后背抵上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陆知宴在她面前站定,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
不是那个纸袋,而是一个小巧精致的丝绒盒子。
他甚至没有多看那盒子一眼,修长的手指用力,直接将盒盖掀开。
盒子里面,躺着一枚铂金素圈戒指,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不等江晚秋反应,陆知宴已经抓住了她的左手。
她的手很凉,在他滚烫的掌心里,象一块脆弱的冰。
她本能地想要挣脱,手腕却被他铁钳般的手指死死扣住,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江晚秋的声音带着惊慌和一丝病后的沙哑。
陆知宴没有回答。
他面无表情地从盒子里取出那枚戒指,捏住她的无名指,就那么不由分说地,用力往上套。
戒指的尺寸,偏小了。
冰冷的金属环卡在她的指关节,带来一阵清淅的刮痛感。
江晚秋疼得倒抽一口凉气,指尖都绷紧了。
陆知宴的眉头皱得更深,手上力道却丝毫未减,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势,强行将那枚戒指推过了她的指关节,死死地卡在了她的指根上。
一圈冰冷的束缚感,瞬间勒紧了她的手指。
他终于松开了手。
江晚秋看着自己手指上那枚突兀的、泛着冷光的戒指,脑子一片空白。
“不许摘下来。”
男人冰冷的声音从头顶砸下,是命令,不带任何情绪。
江晚秋猛地抬起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一片沉寂的墨色。
她不懂。
她完全不懂。
这是什么?
一个戒指?
就在她混乱之际,陆知宴从盒子里拿出了另一枚稍大的戒指,动作流畅地,套在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
尺寸刚刚好。
陆知宴的视线落在她手上。
那枚戒指,死死地箍在她的指根,将那截纤细的手指勒出一圈清淅的红痕。皮肤被挤压得微微发白,再往上,是泛着不正常红色的指关节。
尺寸,确实小了。
他眉心拧起,眼底划过一丝阴鸷,象是对自己估算失误的不悦。
没有说一句话,陆知宴收回目光,转身,径直走进了浴室。磨砂玻璃门被重重地关上,隔绝了他的身影,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很快,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江晚秋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浴室门关上的声音,象是某个信号,将她惊醒。
她低头,看着自己左手无名指上那个冰冷的金属环。它象一个耻辱的烙印,又象一副精巧的镣铐,勒得她指骨生疼。
她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一步往外挪。
高烧的馀韵还在,身体是软的,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
江晚秋回到自己房间。
推开门,一股冷风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吹得她一个激灵。
江晚秋走过去,用力将窗户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