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宴走进房间,甚至走到了江晚秋的身后,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高大的身影将那片昏黄的灯光尽数吞没,投下一片巨大的、带着压迫感的阴影,将江晚秋整个人笼罩其中。
江晚秋感觉光线突然变暗了,她抬起头,撞进一双幽深冰冷的眼睛里。
她拿着书的手指下意识收紧,书页被捏得更皱。
陆知宴没有说话,目光从她苍白的脸上,缓缓下移,落在了她手里的那本书上。
封面上那个嘴角歪斜、眼神睥睨的男人,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荒诞。
陆知宴的眉心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看的什么?”他开口,声音很沉,听不出情绪。
江晚秋的喉咙发紧,她将书合上,放到桌面上,声音很低,“没什么。”
陆知宴的目光扫过桌面,那里还摊着几本风格类似的书。
都市修仙传、废材的逆袭。
陆知宴没有过问,更没有提及书的事,而是问道,“你一回来饭都不吃,看了一晚上的小说?”
江晚秋握着书的手指收紧,指甲嵌进粗糙的纸页里。
陆知宴的话音刚落,不等江晚秋那个我字说出口,他已经伸出手。
修长的手指,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从她紧握的手中将那本书抽了出来。
“啪嗒。”
书被他反手扣在桌面上,正好盖住了封面上那个男人三分薄凉、三分讥笑的脸。
“睡觉去。”
他的声音很沉,带着一丝命令的沙哑,不象是商量。
江晚秋的手指在半空中僵了一瞬。
她什么也没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椅子腿和地板摩擦,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她绕过书桌,从他身边走过,走向浴室。
浴室的门被关上,门锁咔哒一声落下。
陆知宴在原地站了几秒,目光扫过那扇紧闭的门,又落回书桌上那几本画风怪异的书。
他眉心微蹙,但很快又恢复了惯常的冷漠。
他转身,走出了江晚秋的房间。
楼下,吴妈还守在偏厅昏暗的灯光下。
“先生。”
“熬一碗清粥,送上去。”陆知宴扯了扯领带,声音里透着疲惫。
“是,先生。”吴妈立刻点头,转身快步走向厨房,没有多问一句。
陆知宴没有在楼下停留,重新走上楼梯,这次的脚步放得很轻。
他经过江晚秋的房门,没有停顿,径直走向走廊尽头的主卧。
厚重的房门在他身后合上,将两个世界彻底隔绝。
浴室里,滚烫的热水冲刷着江晚秋单薄的身体,蒸腾起的水汽模糊了镜子,也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把额头抵在冰冷的瓷砖上,闭上了眼睛。
“叩叩。”
卧室门被轻轻敲响,将她的思绪打断。
江晚秋关掉水,裹上浴巾,安静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太太,粥给您放门口了,您记得趁热喝。”是吴妈小心翼翼的声音。
“知道了。”江晚秋隔着门,应了一声。
她等到门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拧开浴室的门走了出来。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门口的地板上,放着一个木质托盘,上面是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
很素,什么都没放。
江晚秋盯着那碗粥。
胃里传来一阵真实的、尖锐的饥饿感。
她走过去,端起碗,瓷碗的温度通过指尖,传到四肢百骸。
她就站在门口,一口一口地,把那碗粥喝了下去。
喝完最后一口,她将空碗放回托盘,打开门,轻轻地将托盘放在了门外的地毯上。
做完这一切,她关上门,走到床边,躺了上去。
第二天,江晚秋在餐桌上看到了陆知宴。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正在看一份财经报纸,晨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下颌线。两人之间隔着长长的餐桌,像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河。
吴妈将早餐端到她面前,江晚秋低头沉默地吃着。
气氛一如既往的压抑。
陆知宴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从报纸后抬起眼,目光落在她身上。
江晚秋立刻收回目光,加快了速度。
几分钟后,陆知宴放下报纸,起身离开。整个过程,两人没有一句交流。
江晚秋吃完早餐,回到二楼的房间。
她推开门,脚步顿住了。
书桌上空空如也。
那几本她从书店买回来的书,包括那本被她翻得起了毛边的歪嘴龙王,全都不见了。
桌面上干净得仿佛它们从未出现过。
江晚秋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早上下来吃饭的时候,陆知宴好象是中途上楼去了一趟。
难道……
江晚秋无语了,只好打算今天再出门一趟。
陆氏集团顶层。
陆知宴指间夹着那本歪嘴龙王。
书页粗糙,油墨廉价。
他面无表情地翻了几页,眉心拧成一个川字。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
“龙王,三年之期已到,恭迎龙王回归!”
陆知宴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讥诮。
他想起昨晚江晚秋看得入神的样子,想起她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因为这种东西,而有了一点不该有的光。
她也想等一个期限?
两年?
然后呢?像书里写的,一脚踹开他的大门?
荒谬。
陆知宴将那本薄薄的书扔在桌上,像扔一件垃圾。
他拿起旁边的废材的逆袭,又是几行字,让他眼底的温度更冷了几分。
他无法理解,这种东西,为什么会有人看。
“叩叩。”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
李哲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需要签字的文档。
他走到办公桌前,动作专业地将文档递上,“陆总,这是城西项目的最终审批文档。”
陆知宴没有接,目光依旧落在那几本花花绿绿的书封上。
李哲的视线在触及陆知宴面前那堆书时,专业得如同面具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歪嘴龙王?
都市修仙传?
总裁什么时候喜欢看这种小说了?
李哲迅速反应了过来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办公室里的气压低得骇人。
陆知宴终于抬起眼,看向李哲,“这些书,你都看过?”
李哲的后背瞬间绷紧,冷汗差点冒出来,“陆总,我……”
“去,”陆知宴打断他,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挑一些书送过去。”
李哲愣了一下,“陆总,请问需要什么类型的?”
陆知宴的目光扫过那堆被他判定为精神垃圾的东西,声音冷得象冰。
“她该看的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