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一块浸透了墨汁的厚重绒布，缓缓笼罩着无垠的沙漠。白日里与异形怪物战斗的硝烟和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与腐败混合的怪异味道。佩恩伯爵站在临时搭建的营寨旁，镶嵌着家族徽记的胸甲在跳动的篝火映照下忽明忽暗。他深邃的目光越过摇曳的火光，投向远处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眉头紧锁，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那些怪物，它们今天的行动模式变了。不再是凭借本能和数量的无脑冲锋，而是出现了迂回、包抄，甚至懂得攻击他们防线的薄弱处。这绝非寻常野兽所能为。
良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低沉而清晰的声音打破了夜晚的寂静，对围拢在身边的骑士和将领们说道：
“诸位，情况有变。”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让所有人都屏息凝神。“这些该死的异形，它们变得……狡猾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凝重而略带困惑的脸庞，最终落在了身旁那位以冷静和智慧着称的副官布莱恩身上。
“布莱恩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佩恩伯爵肯定了同伴的猜测，他的语气变得更加严峻，“这种疯狂进攻的背后，必然存在着一个统一的、高效的指挥。有一个，或者说一群，我们尚未完全洞察的高等智慧生命体，在幕后操控着这一切。”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纹路，脑海中浮现出数日前那次意外的遭遇——在冲出卡廷森林到平原上时，他们看到的那只巨大、通体赤红、如同放大了千百倍蛆虫般的生物。它那布满褶皱的体表下，似乎有暗红色的光芒在流动，一双复眼冷漠地注视着他，随即被他们一轮集火轰击给消灭。
“难道……真是上次被我们误打误撞杀掉的那只‘红色巨蛆’？”佩恩伯爵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最核心的几人提出这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想。“如果真是它，那它很可能就是我们遭遇的所有怪物的‘大脑’。”
这个想法让他脊背微微发凉，但也点燃了他眼中的决然之火。他猛地抬起头，声音陡然变得铿锵有力，下达一连串命令：
“传令下去！今夜所有人的守备力量加倍！巡逻队交叉巡视，岗哨间距缩短三分之一！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发出警报，不得有误！”他环视着负责守夜的军官，“我不希望看到任何因为大意而造成的伤亡，明白吗？”
“是，伯爵大人！”军官抚胸行礼，立刻转身前去部署。
紧接着，佩恩的目光投向人群中那个身材不算高大，但眼角顺到额头三道涂鸦的纹路，眼神异常清澈锐利的年轻人。
“巴布！”
“在，大人！”名为巴布的年轻人应声出列。他并非以武力见长，却拥有着常人所不及的敏锐和强大神识感知能力，能探查到地底深处或远方极其细微的能量波动和生命迹象。
“我需要你的力量，”佩恩伯爵走到他面前，语气郑重，“前方的道路，尤其是我们脚下这片土地深处，潜藏着我们看不见的危险。我要你用你的神识，为我们开路，像最精细的梳子一样，梳理我们即将经过的每一寸土地，找出任何可能隐藏的巢穴或伏兵。”
然后，他转向旁边那位沉稳、全身覆盖在重甲中的男人。
“提拉德！”
“伯爵，请讲。”提拉德的声音如同他的铠甲一样厚重。
佩恩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语气斩钉截铁，不容任何质疑：“巴布的安全，我就交给你了。在我回来之前，他就是你的最高优先级。务必，一定要保护好他！他若出事，我们的眼睛就瞎了一半！”
提拉德重重捶击了一下自己的胸甲，发出沉闷的响声，誓言般沉声道：“以我的剑与盾起誓！除非我粉身碎骨，否则无人能伤他分毫！”
安排好地面的探查，佩恩伯爵知道这还不够。他需要更广阔的视野。
“格翼！”
随着他的呼唤，一位身披青色斗篷、身形矫健的小伙子出现在他身侧。格翼擅长操控气流，是队伍中不可或缺的空中力量。
“伯爵。”格翼微微颔首。
“用你的‘暴风’，带我上去。”佩恩伯爵指向漆黑的夜空，“我要亲自用神识探查一遍我们明天的必经之路。从高空俯瞰，或许能发现地面上无法察觉的蛛丝马迹。”
格翼没有多言，只是简短地回应：“如您所愿。”
很快，一股强劲而可控的气流呼啸而至，‘暴风’落地，格翼跳上庞大的战鹰，随后邀请伯爵上来，当‘暴风’缓缓升空，离开地面，越过营寨的栅栏，向着更高处攀升。夜风吹拂着他的头发和披风，猎猎作响。
在高空之中，佩恩伯爵闭上双眼，强大的神识如同水银泻地般向四周蔓延开去，仔细感知着下方广袤区域内的能量流动和生命气息。他的表情在冰冷的夜风中愈发坚毅。
“找到你……一定要找到你……”他在心中默念，那股强烈的直觉越来越清晰——每一波怪物潮中，必然存在着一只像“红色巨蛆”那样的指挥核心，就如同蚁群中至高无上的蚁后，是所有怪物的行动枢纽和绝对核心。
“只要抓住或者干掉你，”他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仿佛穿透了层层黑暗，锁定了某个潜藏在地底深处的恐怖存在，“这场该死的战争，或许就能迎来转机！”
借助黑夜，他们更加隐蔽和安全，不断在沙漠深处前进探索。
沙漠的寒意开始弥漫，格翼驾驭着暴风战鹰，悄无声息地滑过天际。这头巨大的战鹰展开宽达数丈的双翼，巧妙地利用着高空的气流，没有发出一丝振翅的声响，仿佛一个游弋在星月之间的幽灵。
“再低一些，但要保持绝对的安静。”佩恩轻声对格翼说道，他的声音在呼啸的风中几不可闻。
战鹰发出一声几不可察的低鸣，双翼微调，缓缓下降。佩恩闭目凝神，强大的神识如蛛网般向四方展开，细细感知着下方广袤沙漠中的每一寸土地。
三个多时辰过去，佩恩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疲惫。
“大人，您的脸色不太好看。”
佩恩揉了揉太阳穴，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这片沙漠太过辽阔，神识消耗远超预期。继续下去恐怕会伤及本源。”
他俯视着下方无垠的沙海，沉思片刻后下令：“今日就到这里吧。明日我们要经过的路径已经探查清楚，应该不会有危险。”
格翼会意，‘暴风’一个优雅的转身，开始向营地返回。夜风拂过佩恩略显苍白的脸庞，他靠在鞍座上，感受着体内源力的变化。
自从达到结纹巅峰，他的源力增长和身体变异都变得异常缓慢。每一次修炼，都像是在推着一块巨石上山，进展微乎其微。尽管如此，他依然能感觉到自己在缓慢地变强，只是距离那个梦寐以求的气境界，还有漫漫长路。
好在如今大陆上的气境强者屈指可数，除了东境公爵的那位长子，其他已知的已尽数陨落。
佩恩苦笑一声：“不过眼下，我得先恢复消耗的神识。若是此时遭遇不测，恐怕连自保都难。”
佩恩靠在鞍座上，闭目养神，心中却思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