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燕老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小华跪坐在砚台前,火红的爪子捏著毛笔,正襟危坐地抄写《诗经》。
主人自从西牛贺洲觅食回来后,便把家里的佛经都付之一炬。
而那些道经,主人在翻看时也总是皱眉,似乎也有不满之处。
於是小华也不爱看了,只选些《诗经》类的书籍抄写。这样也好,起码不用再读晦涩的“道可道非常道”,只有人族社会里的风俗礼节,逸闻趣事,反而使它更感兴趣。
“嘰嘰——”
它將疑问写在纸上,然后用红色的爪子拨弄燕赤霞的竹椅。
燕赤霞舒服地躺著,感受著日暖月寒,心態比以前平和了许多。
没办法,阴魂不能喝酒吃肉,唯一能解闷的便是晒太阳,还有看书。
怪不得李观以前那么喜欢看书
他暗搓搓的想,幸好还有三只小狐狸时常叨扰,让他觉得自己还活著。
“这是古时候的民间歌谣,说的是女子要嫁给心爱的男人”
“加?是什么意思?”小华赶紧又写道。
“是嫁——”
燕赤霞手指沾墨,把“嫁”字写在石桌上,说道:
“呃,就是两个互相喜欢的人,相互约定要过一辈子。”
“一辈子都在一起吗?”小华的眸子在放光。
“对啊,除非他休了你喂!这一招平沙落雁使得不对,你老撅著屁股干啥?哦对不起,某忘记了你是狐狸”燕赤霞吆喝道。
洞外,小舜抓著木剑,在练习燕赤霞授予的剑法,虽然一只狐狸练剑看起来很滑稽,但它竟也耍得有模有样。
它不同於小顏和小华,能將希望寄托在李观身上。
在很小的时候,它便学会提前准备好过冬的食物,长大后,又目睹老狐狸死在猎人剑下。
老狐狸死了,李观出现了。
於是小顏和小华跟著李观,来到这个山洞中,並无条件的信任这个人类。
可是它做不到,它仍旧会提前屯好过冬的食物,也会找燕赤霞学剑。
万一哪天,李观不在呢?就像獐子精闯入洞府的那天,它可以在对方掳走小顏的时候,削断它的右手!
“送子涉淇,至於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燕老头,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小华变得很亢奋,红爪子不停地挠著摇椅。
“嗯,我看看这个女孩要送男人走,因为男人没有媒人,自己就不能嫁给他。”燕赤霞解释道。
“媒人是什么?”小华哗哗写道。
“这是凡俗中的那一套,讲究什么三书六聘,我也烦得紧。”
“没有媒人,就不能嫁了?”
“那是自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
“那我能不能当自己的媒人?”
“不行。”燕赤霞眼角含笑,看著这个焦急的女人,哦不对,是母狐。
日渐向西,银瀑击石,一半秋山带斜阳。
一道阴风颳入洞府中,小华兴奋地叫了起来,扑过去抓著李观的衣衫。
燕赤霞不怀好意的看著他,脸上藏不住的坏笑。
“你们不知道,我刚打了一场恶战,现在也算是有些家底了”
李观面容有些疲意,接过小顏递过的热茶,一饮而尽。
不同於刚化形时的一身素群,小顏如今身著一袭曲裾深衣,腰间绸带轻束,髮髻插步摇,好似凡俗人家的小姐。这些都是李观閒暇时,下山买的。
而且如今男女有別,李观在洞內额外开闢了三间石室,並置办了妆檯和床榻。只待另外两只小狐狸化形,便能真正实现“有女同车,顏如舜华”的美好愿景。
“你们看著我干嘛?”李观不明所以。
燕赤霞憋笑道:“这只小狐狸说要嫁给你。”说著,还指了指眸子放光的小华。 “胡闹。”李观没当回事:“你们也不干正事,整天陪它玩儿。”
“它可不是闹著玩的。”燕赤霞袖袍一挥,哗啦啦的红绸文书飞来。整齐排布在地上,
自从洞府內布下紫薇御龙阵后,便一直都是燕赤霞负责操控。
此刻,他虽然仍是失魂落魄的状態,但是在此阵中,却能保持金丹境界的实力,精神也稍微好些。
“你看看这是聘书、礼书还有迎书,我帮你写好了。还有六聘,话说李观你的生辰八字是多少,待本道帮你俩算上一卦,嘿嘿。”
燕赤霞一脸坏笑,小顏也揶揄的看著他,唯有小华一双眸子里含情脉脉,没有技术,全是感情!
它今日都忙著弄这些东西,因为燕老头说只有弄好了这些,它才能嫁给李观。
“这”
李观目瞪口呆,想出言拒绝,可看著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又说不出口。
燕赤霞笑道:“喂,你倒是说句话啊,你看,小华连嫁妆都准备好了,她跟我说,你不给彩礼也可以,她不嫌弃。”
说著,小华推著一箱乾果松仁出来,欣喜地送到李观面前,含情脉脉地望著他。
李观认出这是小舜偷偷攒的,它每日傍晚出门,半夜才归,拼命攒下这点家业,以为谁都不知道,如今却被小华拱手送人了。
“那个,小华啊”李观缓缓说道。
“嘰——”小华充满期待的望著他。
“我不能娶你。”
“嘰?”小华瞬间变得绝望。
“我是人,你是狐!”
“嘰嘰!”小华疯狂摇头,示意没关係。
“我是鬼,你还活著!”
“嘰嘰!”小华更加疯狂地摇头。
“我们之间的差距比你想像中还要大!”李观苦口婆心的劝道。
小华委屈地拉了拉燕老头的衣衫,希望这位媒人能帮它说两句话。
可燕赤霞充分发挥乐子人的本性,沉痛地嘆息道:“小华,李观说得对,你们確实不可能。”
“嘰——”
两滴泪珠砸落尘土,小华拭去眼角的泪水,转身跑出了门外。
“小顏,看著她,別走远了!”
李观摊在石椅上,感觉心好累,比和玄狰打一架都累。
小顏嗔了燕赤霞一眼,追出洞外去了。
“喂,这样很好玩是吧?”李观看著偷乐的燕赤霞,没好气的骂道。
刚来洞中时,他还怕燕赤霞放不下过往,遂让三只狐狸陪他解闷。
谁料这廝彻底摆烂,什么国讎家恨全都拋之脑后,只当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乐子人。
今日逗趣这个,明日拨弄那个,搅得李观苦不堪言。
他很想说:大哥,咱们的血海深仇还没报呢,严肃点好么
正想著,小舜练剑回来了,它披著一身晚霞,毛髮都被汗水贴在身上,竟有些英姿颯爽。
可刚一进门,便看见自己偷偷藏的木箱子摆在大厅中央。
这不是自己呕心沥血攒下的家底吗?
我眼了?
嘰嘰——
“小舜回来了?吃果。”李观隨意说道。
燕赤霞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小舜啊,这些乾果已被小华送给李观了,再也与你无关。不过既然李观请你吃,你便吃几颗吧。”
小舜感到自己的心,轻轻地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