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
房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
林小灵揉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走了出来，显然昨夜又熬夜了。
房间里，孙公子那里借来的几本书还摊开在书桌上，旁边是她昨夜抄写到一半的、关于补血散炼制要点的手稿。
她拍了拍有些发沉的脑袋，试图驱散熬夜带来的疲惫和眩晕。
距离上次卖凝血散给猎人王叔已经过去三天了。
这三天，她除了完成孙家的工作和摆摊，所有心思都扑在了研究补血散的炼制方法上。
孙公子借来的那本《低阶丹药辨析》上虽有记载，但其中几种药性的融合与火候的微妙把控，她始终觉得差了点什么，难以精准把握。
昨夜更是钻研到深夜，直到眼睛酸涩肿胀，才不得不停下。
她走到院中，从井里打了一桶冰凉的井水，双手捧起，将脸深深埋入冰冷的水中，刺骨的凉意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
她猛地抬起头，胡乱抹了把脸，长长呼出一口气。
等送完猪肉回来，时间已然不早，她匆匆拿起母亲留在锅里的一个肉包子，一边啃一边快步往孙家赶。
熟门熟路地穿过小巷，走进孙府后门。
然而，刚在院子里走了几步，林小灵就敏锐地察觉到今天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比起前几日大夫人寿辰时的喧嚣热闹，今日的孙府安静得有些过分，甚至透著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
来往的婢女们都低着头，脚步匆匆，更无人交谈。微趣暁税 耕辛罪全
肯定出事了，而且不是小事。林小灵的直觉告诉她。
她径直走向青枫院。
还没跨过院门，就听到院内传来的女子哭声。
她快步走进，只见春花正站在那棵高大的枫树下，背对着院门，肩膀微微抖动，正用手帕抹着眼泪。
林小灵心里一紧，赶紧上前：“花姐！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春花闻声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桃子，见到是林小灵，眼泪流得更凶了，抽噎著，话都说不连贯。
“小…小灵公子，公子他”
“公子怎么了？”林小灵急忙追问，心里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春花好不容易才断断续续地说道：“公子公子他被陈丹师打伤了！”。
“什么？！”林小灵大吃一惊，“陈丹师为何要打伤公子？！”。
春花茫然地摇头，泪水涟涟：“我…我也不知道具体为了什么只听说，前日公子出门和几位青岩镇来的朋友去寿安堂吃酒，到了傍晚，就…就被人抬了回来！”
“说是被陈丹师打伤的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那公子伤势如何？”林小灵担忧地问。
“昨晚已经请镇上的李医师来看过了…说…说伤得不轻，内腑都受了震荡已经抬到大夫人院里静养了”春花说到后面，又泣不成声。
林小灵看着伤心的春花，知道从她这里问不出更多了，只能安慰了几句。
她默默走回炼丹房，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却再无心思整理灵草。
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这份药童的工作，怕是做到头了。
她拿起墙角的扫把，有一搭没一搭地扫著院中落叶，心乱如麻，等回过神来，发现一上午的时间都快过去了。
她正犹豫着是继续留下，还是干脆收拾东西回家时，一名小厮匆匆跑来炼丹房找她。
“林姑娘，孙管事让你去一趟管事处。”
该来的终究来了。林小灵放下扫把，深吸一口气，跟着小厮去了。
管事处内，孙管事面色凝重，见到她，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利落地将两块下品灵石放在桌上。
“林小灵，这是你这个月的工钱。从明天起，你就不用来上工了。”
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林小灵还是感觉心猛地一沉，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她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想问公子怎么样了
孙管事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叹了口气，抬手阻止了她：“你不必多问，这是老爷的决定。公子以后不再炼丹了。
“记住孙府的规矩，府内的事，不得对外人多言。”
林小灵只觉得喉咙发紧，最终，所有想问的话都咽了回去，只低低地应了一声：“知道了，谢谢管事这段时间的照顾。”
她拿起那两块灵石放入储物袋，默默转身，走出了管事处。
走在熟悉的回廊上，她只觉得脚步有些虚浮。怎么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陈丹师为何会对公子动手？
公子炼丹屡屡失败，是否真的与陈丹师的刻意隐瞒有关？无数个疑问在她脑海中盘旋。
快到后门时，她看见小路子手上提着几包药材，正神色匆匆地往里赶。林小灵眼前一亮，赶紧上前拦住他。
“路子哥！”她拉住小路子的衣袖，急切地低声问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丹师为什么打伤公子？孙老爷为什么要把我赶走，还不让公子再炼丹了？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小路子眼神闪烁，显然不想多说，想甩开她的手：“小灵？我急着给公子送药”
“我都要走了！”
林小灵紧紧拉住他不放，声音带着探究和执拗，“难道路子哥都不让我知道原由吗？好歹告诉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才惹得老爷如此动怒？”
看着她固执的眼神，小路子终究是心软了。他叹了口气，四下张望了一下，将她拉到一处僻静的假山后面。
“唉，告诉你也没用，你千万别往外说！”小路子压低声音，隐晦地说道，
“起因是公子前日和几个朋友在寿安堂吃酒，有个朋友喝多了，说漏了嘴他说，说公子身具水灵根，根本根本就不适合炼丹！”
“那个什么陈丹师，分明就是一直在糊弄公子！其他朋友想捂他的嘴都来不及其实这事儿，不少人都隐约知道，只是碍于公子一腔热情，没人忍心点破”。
林小灵心中剧震！水灵根不适合炼丹？！
小路子继续道，“公子知道后，大受打击，追问那朋友是不是真的。那朋友酒醒了几分，又改了口”。
“公子更加怀疑，想起自己每次炼丹都炸炉，陈丹师却只教他手调的药散气不过，就去陈丹师府上对峙”
“两人不知吵了些什么，陈丹师竟直接动了手”
“老爷知道后，勃然大怒一方面气陈丹师欺人太甚，另一方面，恐怕也是想绝了公子炼丹的念头，所以才下令，封了丹房，遣散药童的”。
小路子看着呆呆的林小灵，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小灵，你性子坚韧，于丹道又有悟性，我相信，只要你肯用心，将来在炼丹上的成就，必定会在公子之上&34;。
林小灵站在原地，消化著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心中五味杂陈。
她默默走出孙府后门，回头看了一眼那气派的庭院。半年来在孙府的种种经历——
回到家，母亲王腊梅正摆放著饭菜，见她垂头丧气地回来，关切地问：“灵儿，怎么了？”
林小灵摇了摇头，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以及从小路子那里听来的缘由，简单跟父母说了一遍。
王腊梅听得直咂舌：““唉，这孙公子也是个可怜人不干了也好，那炼丹动不动就炸炉，太危险了！”
林大勇沉默地听完，给女儿夹了一筷子菜，沉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孙家公子的事，不是你的错。你有自己的路要走，不必挂怀。”
话虽如此，林小灵吃过晚饭后，却并未像往常一样立刻去整理灵草，她回到自己的小屋，坐在书桌前，心不在焉地翻著那几本从孙公子那里借来的书。
没了药童这份工作，以后想去请教些炼丹的事情，就没那么方便了。
看来，以后真的要靠自己了。她握紧了拳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