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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苏州府(1 / 1)

天启七年,阉党横行。

苏州府这块号称人间天堂的富庶之地,可一点也不好过。魏忠贤和他那帮得势的徒子徒孙们正威风得不得了。他们不光在京城朝廷里把反对他们的东林党人清洗了一遍,现在又把屠刀挥向了江南,这里是东林党根基最深的地方。

魏阉的手下,他们甚至跑到无锡,一把火把像征东林精神的东林书院给烧了。这帮人简直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想抓谁就抓谁,想杀谁就杀谁,整个江南的官员都吓得不敢吭声,苏州府自然也不例外。

苏州府是南直隶的一部分,管着“一州七县”,就是吴县、长洲县、常熟县、吴江县、昆山县、嘉定县、太仓州,还有太仓州下面的崇明县。

吴县和长洲县是苏州府城的附郭县,两个县的衙门都在苏州城里,形成了“双县共治”的奇特景象。

城里河道密得象蜘蛛网,商船在浑浊的水里穿行,青石板路两边是连绵不断的白墙黑瓦老房子,飞翘的屋檐在细雨里勾勒出古城的样子。表面上看,这里还是全国最富的地方之一,光交的税就占了全国十分之一,丝绸、棉布生产更是顶呱呱。

但这表面的繁华下,弥漫着的是深深的恐惧。运河上挂着“矿税督理”旗号的官船横冲直撞,撞翻小贩的货摊也毫不在乎,税吏挥舞着鞭子驱赶人群,动不动就吼:“不交税?按东林逆党论处!”

街头巷尾新贴的告示写着:敢议论朝政,就是诽谤九千岁,要砍头!连绸缎庄掌柜多看一眼告示,都被戴着红帽子的东厂特务狠狠推搡,恶狠狠地质问:“看什么看?想学周顺昌造反吗?”

茶棚里的说书人吓得赶紧收摊,小声嘀咕着昨天吴县一个姓陈的举人,就因为少捐了十两给魏公公建生祠的银子,今早全家都被抓走了。

去年,苏州老百姓为了救被阉党抓捕的东林党人周顺昌,爆发了流血抗争,结果被杀得人头滚滚,这血淋淋的教训还在眼前,谁不害怕?

城西阊门外的于宅隐于两棵老槐后,灰墙覆着苔痕。褪漆木门临着运河支流,石阶缝隙间钻出几丛杂草。比起邻户高大的马头墙,这座三进院落显得寻常,黑瓦间偶有野雀停栖,门楣上“于府“的木牌是唯一的标识。

于宅正厅之上,于争名端坐八仙椅,青瓷茶盏磕在紫檀案几上叮当作响。紫檀椅扶手处的包浆已磨损发白,于争名深陷椅中,织锦袍子在腹部勒出深褶,两侧肃立着摒息的管家仆役。

满地散落着乌木算盘珠,孟教头单膝跪在青砖地上,玄色劲装贴身合体。

于争名扬起竹鞭挥下,劈头盖脸一顿打。只能说东家发福的很,绵软无力打在练家子身上,只有一些红印子而已。

孟教头一声不吭,硬扛着,反倒是于老爷累坏了。

“废物”他喘着粗气抹汗,喉间痰音混着喘息,“两年精米白面,养出个纸扎的诸葛?我打你个武艺高强,操死你个智计百出,废物,米虫。我的煤矿呢,你还我的煤矿!

废物我的煤矿丢了,不是叫你三日之内夺回吗,你回来做什么,我抽不死你。”

孟教头肩背肌肉虬结如铁,喉结无声滚动,心里面心思电转,要不是你有一个好姐夫,老子他妈都不干了,跟你来个鱼死网破。

两侧仆役垂首盯着砖缝,汗珠顺着后颈滑进衣领。东家当众鞭打总教头虽未破皮见血,这番折辱却让满院奴婢都白了脸。

还好所有的护院家丁都不在了,二十几个折在了矿山凶多吉少,仅剩下十几个被这个狗东西带出去没有带回来。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尔空负武艺智计之名,竟束手无策!”

“养条看门狗还晓得吠两声!你说说看,最后的10个兄弟,皇帝不差饿兵,还有我的100两银子,他们都在哪里?”

孟教头低着头任由打骂,听到问话,回来一句:“东翁,请息怒!”

“兄弟们并未折损,我让他们远远监视,情况有变我特意回来禀报东翁。”

于争名最近相当憔瘁,这一遭事情,让他损失惨重。又骂了几句狗东西、蠢驴之类的,也就渐渐消了气。

孟教头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起头来,更加放低姿态,一言不发,等他打累了再回话,足足等案头线香燃尽,于老板的垃圾话才算喷完!

空了一会儿,场面有点冷场。

孟教头:“属下无能!”

于争名问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孟教头额抵砖石急辩,自己为什么没有拿下矿场,“一为敌情不明不好动手;二为实力不足难以拿下。”

于老板没有接话,意思不言自明你就继续说,说的不好继续抽你。

孟教头抬头:“东翁明鉴!非是在下畏战,实因贼势已成!气焰嚣张!”

“哦?”

“东翁,在下不但无过而且有功。功劳有两点,探明敌情知己知彼;按兵不动,求援东翁!”

“好一个功劳,好一个知己知彼?”

他膝行两步,姿态放得不能再低了,“矿场虽无天险,却有丈高木栅合围如铁桶。于大管事修的工事,端的易守难攻。七十馀悍匪轮守七处哨卡,封锁内外。”

“七…七十人?”于争名手指乱动,“监工全灭,矿奴竟无折损?好,好好!你说说看,他们以何人为首。”

孟教头:“根据在下的探查,以此二人为首。最为勇武善战者为憨金刚,还有一个隐姓埋名的秀才,恢复名字,此人名叫沉墨卿。”

“什么憨金刚,莫不是矿上那个白痴傻大个?”于争名表情露露出一副难以置信,后又恍然大悟。

“沉墨卿,这个名字似乎有所耳闻。唉呀我想起来了,此人是我的同年,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憨金刚那都是做不得数的,肯定被沉秀才控制了,对,就是这样!”

孟教头:“然此行非虚!尤探得仁、义二位公子幸存,被囚矿中。”

“俩人真活着?这倒是个好消息,我那苦命的侄儿。”于争名肥厚手掌攥得扶手吱呀作响,暴戾神色褪去五分。

他把这两个侄儿都当做是自己儿子看待,感情深厚。听到于仁于义还活着,总算不再辱骂孟教头了。

“若强攻,二十弟兄必折损过半。”孟教头道,“按兵不动实为保全公子!“

他指尖划过脖颈示意,“更怕厮杀惊动官府,牵出黑矿勾当。”

绝口不提内应张五刘力,这是把探查的功劳安在自己头上了:“但这趟绝非白跑!敌营布防、头目习性尽在掌握!我亲自深入敌人贼巢获取情报,一草一木皆在胸中,东翁但有所问,属下知无不言!”

“恩,的确是要从长计,孟兄弟请起,来人给孟教头看座。”

孟教头被请上坐,换到西厢花厅两人对坐看茶,恢复往日宾主情谊。

坐在酸枝木太师椅上,青瓷盖碗里碧螺春腾起袅袅热气,孟教头精神陡振:“卑职有三条计策,必破顽敌!“

于争名肥硕的身子陷在对面圈椅里,脸上挤出三分笑:“说说看,哪三条妙计?“

“头一条叫借兵!增加人手,为了减少伤亡,必须以更强大的武力以泰山压顶之势攻取。”

孟教头茶盏往案上一搁,“咱们凑五六十个好手,张家织坊的护院,刘家庄子的枪棒教头,王家农庄的壮丁——都是见过血的!”

“可这帮人凑一块儿,指挥调度起来困难,优点就是身手好,装备好。只是这有个最大的缺点,咱矿上那些勾当可就瞒不住了。”

于争名脸上的肉纹丝不动:“买卖活人挖矿的营生,见不得光啊。”指尖摩挲着翡翠扳指,“确实不好张扬,换一个思路。”

孟教头身子往前探了探,急切地说道:“我们可以找漕帮帮忙!每个府县都有漕帮的分支,向他们借些人手的话,保密绝对没问题。这些江湖上的人最会保守秘密,只要银子给够了,连亲娘都敢出卖!”

于争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脸不屑地回应:“漕帮?全是些下三滥的家伙,根本上不了台面。”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他们确实嘴严。你在江湖道上混得熟,有没有门路能联系上?”

孟教头连忙答道:“漕帮在湖州有个叫潘堂的帮会,我在那儿有个同门师弟,可以帮忙引荐。”

于争名听了,干脆地点头说:“好,就这么办。”

话说,大明朝永乐年间组建了专门的“漕军“负责粮食运输,人数多达十万。这些漕军与国家财政紧密相关,但往往受到政府忽视,待遇甚差,导致军户大量逃亡。

由于漕军军户大量逃亡,政府不得不更多地雇佣无业游民充当船工水手,这些人员流动性强,缺乏有效管理,逐渐在运河沿线自发形成了各种组织。

这个时候的漕帮其实还没有形成全国性的机构,都是地方那个零零散散的,以府县为团队自发形成,一般情况是有庵堂,以传教慈善的名义,笼络那个流民。在杭州、湖州一带比较普遍,长江以北的话漕帮还没有形成较大规模。

湖州堂口潘堂,它的性质就是漕帮,他没有那个全国性的总帮派啊,潘堂独立运营,与其他的堂口就是兄弟关系。潘堂控制 1000多人。潘堂是一个庵堂,以传教慈善的名义,笼络那个流民。漕帮成员主要由漕运水手、纤夫、船工组成,还包括部分负责漕船调度的“领运官“、资深船工、粮仓看守和码头力夫等。

于争名不耐烦地打断了孟教头关于漕帮湖州潘堂的详细说明:“行了!就按你说的办。过几天,我们就亲自去趟湖州潘堂。”他随即问道:“你刚才提到的第二条计策,叫什么名字来着?”

孟教头立刻回答:“第二条计策叫‘调虎离山’!”

他接着详细解释:“东翁,我这次拼了老命才摸清楚沉秀才他们那个野鸡窝煤矿的情况。那帮矿奴里专门挑出了二十四个最精壮的汉子,负责巡逻和守关卡。他们把几个关键地方守得跟铁桶一样严实!”

于争名听得烦了,把茶盖往碗沿上重重一磕:“说简单点!别绕弯子!”

孟教头喉结滚动了一下,赶紧说人话:“是这样,请您亲笔写封信给田守备(田念安,于争名的大姐夫,广德州守备)。请他从他控制的杭村竹岭矿调二十个人,假扮成客商,去大花岭那边故意闹事,闹得越大越好。”

他伸出手指用力指向东南方向,强调道:“沉秀才在大花岭的高处设了观察点,专门盯着广德州那边过来的人。如果突然出现一队二十多人的‘客商’在那里闹出大乱子,沉秀才肯定会以为广德州那边有情况,必然会把煤矿的主力人马派过去处理!这样一来,野鸡窝煤矿这边就象开了大门,防守就空虚了。这就叫‘调虎离山’!关键是要在大花岭把动静闹得足够大,才能把矿奴的主力引走。”

于争名听了,补充道:“这田守备是我亲大姐夫田念安,他那守备的官位是靠给阉党出力才弄到手的。他手里也有两个煤矿,小的那个就是野鸡窝(现在被占了),大的就是杭村竹岭煤矿。这两个矿正好在大花岭的两边,野鸡窝矿在浙江长兴县,杭村矿在南直隶广德州。杭村矿规模大得多,用了五六百个奴隶在挖,这些奴工都是阉党弄来的。挖出的煤直接供应南京城,换成银子进了南京镇守太监的腰包。”

说到调动人手,于争名显得更有把握了:“用不着我大姐夫亲自出面,小题大做了。我外甥田春海——就是我亲大姐的儿子——就是杭村竹岭矿的管事!那个矿驻扎了上百名士兵(一个百户的兵力)归他管。我写封信给我外甥,让他派人配合行动就行了。”

孟教头听完,松了口气似的,刚端起茶碗沾了沾嘴唇,就赶紧说出第三条计策:“东翁放心,这样安排肯定稳妥了。那么第三条计策叫‘中心开花’!等‘调虎离山’成功,矿上的主力被引走,咱们安插在矿上的内应(指张五、刘力)就在矿场里点起火来发信号!我们外面的人看到信号就冲进去,里应外合,直接端掉他们的老巢,活捉那两个领头的!”

于争名兴奋地一拍桌子(案几被拍得直颤),叫了声:“妙!”

说到嫁祸东林党人这条毒计,这可是于争名最拿手的好戏了。他本人是个地主加读书人,玩这种政治陷害、借刀杀人的阴谋诡计特别在行,分析起来头头是道,远比他指挥打打杀杀强得多。所以这一条,他讲得格外详细和得意。

孟教头赶紧附和,点明目标:“矿上领头闹事的,最凶狠能打的是那个憨金刚,还有一个用假名字的秀才,真名叫沉墨卿。”

“沉墨卿?”于争名听到这个名字,猛地揪断了自己几根胡子,“难道是跟我天启二年一起考举人落榜的那个沉三郎?”他下意识地快速转着手指上的翡翠扳指,接着说:“前面三条计策够狠,但还差个彻底收拾残局、永绝后患的法子——老夫再补一招‘釜底抽薪’!”

孟教头立刻谄媚地弯下腰:“东翁真是神机妙算!您快说说?”

“栽赃嫁祸!”于争名从牙缝里挤出冷笑,“我打听过,这个沉墨卿以前在东林书院待过几天。”他“铛”地一声把茶盖重重扣在茶碗上,斩钉截铁地说:“管他真假,只要把这顶‘东林党’的大帽子往他头上一扣……”

孟教头抢着拍马屁:“高啊!咱们可以伪造几封他和东林党来往的信,等打下矿场的时候,当着大家的面‘搜’出来……”

“蠢货!”于争名气得唾沫星子直接喷到孟教头脸上,“阉党要抓人杀人,还需要什么狗屁证据?!”他那肥胖的手指狠狠指向房梁,“明天!明天街面上就会传遍消息——东林党馀孽沉墨卿煽动矿奴造反!”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看到功劳:“咱们把这事报告给南京镇守太监,剿灭叛匪就是大功一件!”他突然一脚踹翻身前的脚凳站起来:“漕帮那些下三滥的泥腿子,本来连给老夫提鞋都不配!”他华丽的锦袍扫过地上刚才溅出的茶水,“不过既然搭上线了,明天你就跟我去湖州,会会那个潘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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