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深的黑暗笼罩着山野,唯有身后黑风山方向那冲天的火光,如同巨大的火炬,将半边天际染成不祥的暗红色,映照着江明月蹒跚独行的身影。
他浑身无处不痛,右肩与后腰被文亦儒毒针所伤之处,即便吞噬了部分万蛇涎本源,依旧传来阵阵灼痛与麻木,毒素并未完全清除,只是被强行压制。体内暖流与新生力量因过度消耗和吞噬异种能量而显得躁动不安,经脉隐隐作痛。精神上的疲惫更是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
但他不敢停留。黑风寨复灭的动静太大,无论引来的是官府、其他江湖势力,还是黑风寨可能的残党馀孽,对他而言都是巨大的危险。他必须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凭借着记忆和观测之瞳——不,现在或许该赋予它新的名字了——那进阶后对能量残留的敏锐感知,他艰难地寻回了之前藏匿白马的地方。
那匹神骏的白马竟真的还在原地等待,见到江明月浑身浴血、气息萎靡地归来,它发出一声低低的嘶鸣,用温热的头颅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臂,灵性十足的眼睛里似乎带着担忧。
“老伙计……辛苦你了。”江明月心中一暖,勉强笑了笑,抚摸着白马的脖颈。在这举世皆敌、血海尸山中,这匹凌素雪留下的白马,成了他此刻唯一的慰借与依靠。
他检查了一下马背上的行囊,凌素雪留下的伤药和一些金银尚在。他不敢在此久留,简单处理了一下身上最严重的伤口,服下解毒和疗伤的丹药,便翻身上马,轻轻一夹马腹。
白马会意,迈开四蹄,载着他,背离那燃烧的魔窟,向着东南方向,踏着熹微的晨光,稳健而迅速地离去。
数日后,江明月抵达了距离黑风山数百里外、一个相对繁华安宁的边境小镇——“清水集”。这里不再是野狼集那样的法外之地,也不再是枯骨村那样的绝望死域,街面上有官府差役巡逻,商铺林立,人来人往,带着一种劫后馀生般的平淡烟火气。
他寻了一处位置僻静、但口碑尚可的客栈,要了一间上房。支付房钱时,他用的是一小块从黑风寨匪徒身上搜刮来的、不带标记的碎银。
关上房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江明月才真正松懈下来。强烈的疲惫与伤痛瞬间将他淹没,他几乎是一头栽倒在床榻上,陷入了昏睡。
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
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黄昏。夕阳的馀晖通过窗棂,在房间内洒下温暖的光斑。身上的伤口依旧疼痛,但那股令人窒息的虚弱感减轻了许多,体内躁动的力量也初步平复。
他知道,必须抓紧时间疗伤,并彻底清点此次黑风寨之行的收获。
接下来的日子,他深居简出,如同蛰伏的潜龙。每日除了必要的进食,便是运功疗伤,化解体内残留的毒素。
文亦儒的毒针确实厉害,即便他以进阶后的灵瞳吞噬了部分万蛇涎,增强了抗性,依旧花费了七八日功夫,才将馀毒彻底逼出。期间,他反复研读李大夫留下的《五禽戏真解》,结合自身体会,发现这看似基础的导引术,在疗伤、调和内力方面有着意想不到的奇效,尤其是对他这种体内力量属性复杂的情况,更是助益良多。
伤势稳定后,他开始整理此行所得。
首先,是那根沉重的“陨星”棍。他将其放在桌上,仔细端详。通体黝黑,毫无光泽,触手温润,重量惊人。他用观测之瞳仔细探查,能隐约感觉到其内部蕴藏着一股沉睡的、极其狂暴与灼热的力量,但这力量被一层致密无比的物质封锁着,难以引动。铁前辈临死前也未来得及告知其具体用法,只能留待日后慢慢探索。
其次,是两本秘籍。
《五禽戏真解》:他已初步领略其不凡,这不仅是养生之法,更暗含炼气、锻体、甚至战斗的至理,是他调和自身、夯实根基的根本。
《寂灭心经》:他小心翼翼地翻开那黑色冰冷的册子。开篇并非具体招式,而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心法总纲,讲究“于极静中觅杀机,在寂灭处得新生”,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斩断尘缘、冷酷决绝的意味。他只看了一小部分,便觉得心神摇曳,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他知道,这门武学霸道无比,与《五禽戏真解》的生机盎然截然相反,绝非现在可以轻易触碰,必须心境与实力达到相应层次,否则必遭反噬。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他这双眼睛的变化。
他走到房中的铜镜前,凝视着镜中的自己。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与以往截然不同。瞳孔的颜色似乎更深邃了,在光线变化下,偶尔会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幽绿色泽。当他凝神催动时,视野会瞬间切换,万物能量流转清淅可见,甚至能隐隐感知到更细微的能量粒子。而那种吞噬能量的渴望,也如同本能般潜藏其中。
这不再是简单的“观测之瞳”。它融合了碧绿小蛇的磅礴生机,又吞噬了文亦儒的万蛇之毒本源,具备了洞察、吞噬、解析能量的恐怖能力,其内核,始终与“蛇”紧密相连。
“从今往后,你便叫做——噬蛇灵瞳。”江明月对着镜中的自己,低声宣告。
这个名字,既点明了其吞噬蛇类特性、汲取蛇性能量的本质,又寓意其灵异非凡,将伴随他踏上未来的征途。
拥有了新的力量,明确了前路,但江明月心中并无多少喜悦。黑风寨的复灭只是开始,丫丫依旧下落不明,凌素雪的身份成谜,体内力量的掌控仍需锤炼,两本高深秘籍的参悟更是任重道远。
他推开窗户,望着窗外清水集渐起的灯火与宁静的夜空,眼神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