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脸上挂起一张人畜无害的微笑面孔,挥刀指向前方前方瑟缩一团的魑魅魍魉。
正欲有下一步动作时。
“且慢。”
一道空灵冷淡的女性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从庙外浸透夜色的薄雾中传来。
“娘娘来了!”
“娘娘救命!”
四只邪祟闻声,瞬间流露出狂喜与希冀的情绪,纷纷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呼喊。
先前被眼前这尊青袍杀神碾压的恐惧,此刻尽数化作了找到主心骨的激动。
陆瑾听到这个声音时,手腕微顿,但玄铁刀锋并未就此垂下。
他撇过头,锐利的目光穿透破败的门窗,扫向庙外深沉的黑暗。
他的脸上并无意外之色。
显然对这声音的出现早有预料,只是那平静之下,也带着一股戒备。
“放过他们吧,这位镇魔司的大人。”
空灵的女性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带着一丝恳切的意味。
“哦?”
陆瑾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喜怒:
“藏头露尾,轻飘飘一句‘放过’,便要陆某收刀?”
“阁下是谁?总要亮个名号。”
“让陆某好好掂量掂量阁下的面子有多大。”
他并未放松警剔,刀尖依旧稳稳锁定着四只邪祟。
周身练气境圆满的灵力蓄而不发,仿佛随时可化作雷霆一击,斩杀近身的这四只邪祟。
庙外沉默了一瞬。
那空灵的声音才带着几分无奈与坦荡响起:
“妾身不过是在这三江镇百里乡野间,苟延残喘、修持些许香火神道的小小狐仙。”
“这四个不成器的东西,正是妾身座下驱使的魑、魅、魍、魉。”
“今夜惊扰了大人清修,更是冒犯了大人虎威,实乃妾身管教无方之过。”
“妾身在此,代他们向大人赔罪了。”
狐仙?
香火神道?
陆瑾闻言,若有所思。
他见对方言辞恳切,也认出他镇魔司的身份,更主动道歉,姿态放得极低。
于是他审视的目光扫过前方四只大气不敢喘的邪祟,又瞥了一眼庙外深沉的夜色。
最终,他也选择给予对方一定的尊重。
将玄铁砍刀缓缓收回,刀身摩擦着硬木刀鞘,发出一声沉闷的“呛啷”归鞘声。
这声音在寂静的破庙中格外清淅,也让四只邪祟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原来是此地狐仙。”
陆瑾语气稍缓,但依旧带着审视:
“既为一方地只,陆某自当给予几分尊重。”
“不过”
他话锋一转,声音带着一丝探究:
“你的诚意仅止于言语么?”
“仙家何不现身一见?”
“也好让陆某见识见识,能驱使魑魅魍魉的狐仙,是何等风采?”
话音落下,庙外陷入了更长的沉默。
夜风吹过破庙的窗棂,发出呜咽般的轻响。
半晌过后。
那空灵的声音才带着一股浓浓的自嘲与苦涩意味再次传来:
“大人见谅。”
“非是妾身不愿现身,实是妾身道行受损,身受重伤。”
“此刻莫说幻化人形,便是维持一缕神念传音都已颇为勉强。”
“这副狼狈模样,实在羞于见人,更不敢污了大人法眼。”
“万望大人海函。”
重伤?
陆瑾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
他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当下也不再步步紧逼。
“既如此,相见之事暂且作罢。”
陆瑾顺势转移话题,抬手指向那四只邪祟身旁地上昏迷不醒、水手打扮的燕十三:
“那么,仙家可否为陆某解惑?”
“你驱使魑魅魍魉夜袭此庙,不惜动用迷魂黑雾,目标明确要掳走此人,所为何事?”
“此人与你有何深仇大恨?”
不等暗处的狐仙开口,急于表现的石魑已抢着嘶声道:
“大人,这事儿小的们知道!”
“都怪那百里外芦苇荡里那只该死的瘤顶鹤妖,还有那个卑鄙的罗教妖人!”
水魍也连忙补充,声音带着怨毒:
“是那恶鹤与罗教的妖人联手设下陷阱,害得我家娘娘着了道,生生被折去了百年道行!”
“此仇不共戴天!”
画魅的绿雾手臂飘摇,接口道,语气带着讨好:
“娘娘对罗教妖人恨之入骨!”
“昨日亥时,娘娘以神道推演之术,算出有一罗教妖人会在此破庙落脚休憩。”
“这才命我等前来,务必将此獠擒拿回去!”
“我等绝无刻意冲撞大人之意啊!”
亥时?
推算之术?
陆瑾心中暗忖,昨日燕十三出现在这座破庙的时间,确实是在亥时前后。
看来这香火神道在推演追踪上,确有独到之处。
不过,陆瑾也提炼到一个更重要的情报。
——魑魅魍魉背后的狐仙娘娘,身受重伤竟与他此行的讨伐对象芦苇荡的瘤顶鹤妖有关。
其中,似乎还牵扯到了三江镇捕头王魁让他多加注意的罗教妖人。
念及于此。
陆瑾看向庙外声音传来的方向,语气放缓,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意味:
“仙家既知陆某乃镇魔司小旗官,如今知晓我等夜宿于此。”
“那么,以你这位仙家的推算之能,不妨再猜上一猜,陆某率部众在此破庙落脚,所为何来?”
破庙内外陷入一片短暂的寂静,只有夜风低啸。
四只邪祟茫然地看着陆瑾,又看看庙外,不明所以。
暗处那空灵的声音主人也似乎陷入了思索。
但很快,那空灵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恍然与隐隐的激动:
“难道难道大人此行,是为了那盘踞芦苇荡的妖魔,瘤顶鹤妖?”
破庙内。
陆瑾闻言,迎着庙外那无形目光的探寻,肯定地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