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
询问还在继续,这次问话的换做了夏冰边上那名中年刑警。
“后坐力,心慌,脑袋发懵,远远看到对方流血了。”
中年刑警继续道:“最后一枪的经过,我们了解得并不清楚,那里正好是商场摄象头的盲区。据调查,你们两人之间还站了三名路人,说一说你开枪的原因?”
“歹徒手里握有一把水果刀,口中叫嚣着要杀更多的人泄愤,他的逃跑方向是人群密集的商场,我想用枪逼停他进入商场,没想到真打中他了!”
“你考虑过会误伤周围群众吗?”
黄粱故作停顿了一下:“当时确实有点冲动了,那三人站得颇为分散,歹徒后边又是没人的高墙,我便抱着赌一赌的心态开枪了!”
“若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开枪吗?”
“不会。”
中年刑警微微一笑:“好了,同志,你可以走了!”
……
审讯室外,夏冰望着黄粱远去的背影,心里兀自有点不忿:“组长,你们就没一人觉得哪里不对吗?”
林正已经盯着审讯室的方向,若有所思道:“这个年纪,又是第一次杀人,事后逻辑还如此缜密,确实表现得过于冷静了!”
“那怎么不继续问了?”
“问什么,你有证据吗?资料显示,他确实是高中毕业就来外省当兵了,部队那边都核实过了,不象会和枪支案有关!”
“那他的枪法怎么解释?”
“或许和他以前的经历有关,或许……真的是个巧合,总之这件事过去了!军警都是一家,我们不能一直这样怀疑自己的同志,还是立了功的同志”
“可他杀的那人,禁d大队已经盯了一个多月了……”
“好了,到此为止!”林正正容道,“别再这么毛毛躁躁!”
夏冰的情绪有点低落,越是回想刚刚的审问过程,挫败感越是明显。
……
警局一楼大厅。
七连连长高城和指导员洪兴国竟然都来了。
两人定定地看着黄粱那稚嫩的脸庞,越看越觉得陌生,这真是那个一众警察口中勇斗歹徒,枪法如神的人?
怎么和他们以前认识的新兵黄粱有点出入?
高城难得的第一次专门对他挤出了笑脸,习惯性地操着东北口音高声道:
“你小子可以啊,这外出一趟就搞得这么惊天动地!我听说你还开枪了,怎么样,没受伤吧?”
“没有,谢谢连长关心!”
他好歹在炊事班待了一个月,人情世故方面还是有点长进的。
洪兴国笑呵呵道:
“黄粱,表现不错!我们刚从医院过来,事情的经过我们都已经了解了,团部那边已经在商量对你和周正的表彰一事。
就是希望你在今后若是再遇到类似的事,见义勇为的同时一定要注意安全,再不可莽撞,记住了吗?”
“记住了!谢谢指导员关心!”黄粱高声道。
这就是他喜欢这里的原因啊,处处都充满了人情味!原本在他看来平平无奇的事,关心他的人一个接着一个。
他在前世不是没有朋友,可要么就是活不久,要么就总是有那么一层猜忌横亘在人与人之间,实在是见过的背叛和捅刀事件太多了。
很多时候都是为了生存,没办法!
他本来还想先去医院看看老周,被两人告知老周伤得不重,只是贯穿伤,此刻应该已经在被救护车转回军区医院的路上了。
“那连长,运送补给一事怎么办?”
他已经习惯将物资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甚至误以为类似的枪战只是常态化事件。
高城好笑地看着他,莫名觉得这人有点天真得可爱:“那么大一个团,离了你们两个还找不到几个拉货的人?行了,你就不用管了!”
……
回到团部时已经过了傍晚,物资已经先他们一步回到了厨房仓库。
见到黄粱的老杨等同班战友自然免不了又是一番嘘寒问暖,不停追问当时事件的经过。
翌日。
全班一起到军区医院看望老周。
后者非要闹着出院,说是被高城和洪兴国给拦了下来,硬是逼着他必须待满一周才行,弄得黄粱都觉得有点大惊小怪。
老周见到黄粱后激动得大呼小叫,几乎快将他给神化成了超人降生。
李卫国只恨自己没亲在现场,不然在这出风头的就是他了!
还未走出医院大门,突然看到高城将车开了过来等着他们。
几人有点受宠若惊,一问之下才得知,这是要顺道单独接黄粱去团长办公室,说是团长要找他叙叙!
“这一幕怎么有点似曾相识?”
黄粱突然又莫名想到了还在草原五班的许三多,这不是后者的待遇吗?也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开始修那条路?
高城的情绪似乎有点不高,开车的时候始终冷着脸一言不发。
黄粱尚是第一次和此人单独相处,他本来就话少,这一下子两人都不说话,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
“进来!”
团长王庆瑞那充满武汉口音的方言从办公室传了出来。
推门进屋,高城也跟了进来。
办公室面积不大,但处处都透着整洁和利落,办公桌的正对面远处墙上挂了一幅字,写着‘士兵平时即战时’七个端庄大字。
“报告团长,七连连长高城,带炊事班黄粱报到!”
王庆瑞放下手中的笔,好笑地看着桌前两人,并未让高城出去,直接对着黄粱笑呵呵调侃了一句:
“你就是那个出去运趟物资,就帮着警察同志擒获击毙三名毒贩的黄粱?”
“是!”
“很好,不骄不躁!”王庆瑞哈哈一笑,“听说都开枪了,那是你第一次打手枪?”
“是!”
“第一次就能打得那么准,说明你有这个射击天赋啊!结合你在新兵连时的射击表现,我准备给你换个岗位,钢七连战斗班,你愿不愿意去啊?”
高城的脸又冷了一分,有点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开口。
黄粱几乎是脱口而出:“报告团长,我不愿意!”
此话一出,不仅王庆瑞愣了一下,就连高城都侧过头定定地看着他,脸上仿佛要挤出点什么东西,可又似乎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好。
王庆瑞突然大笑起来:“说一说,为么子不愿意?”
黄粱不卑不亢高声道:
“我们班长说过,革命工作不分高低贵贱,炊事班的战友们对我都很好,我很喜欢那里,也喜欢做菜!
后勤保障自古以来都是一支军队的命脉所在,不仅关乎营养,还关乎士气,士兵们平日里都很喜欢我做的菜,我觉得这份工作很有意义!”
这后一句是李卫国教给他的,没想到竟能被用在这。
他其实心里已经在骂脏话了,这叫什么事?
这算是奖励?好好的炊事班不待,待什么战斗班!还是一个注定要被裁的连队!
他可是连自己复原后该去干什么都规划好了:
先去饭店应聘个厨师,等以后攒到钱了就自己开个饭馆,囤积很多很多物资,每天看着它们入睡。
这完全就是他前世的梦想,都快成他的执念了!
高城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已经惊呆了,尤其是看着他那说的郑重其事的严肃表情,嘴角不禁狠狠抽动了一下。
王庆瑞也是暗自咂舌,觉得这人是不是将什么东西搞混肴了,竟莫名觉得他说的话很有道理,不禁好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