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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燎原星火(1 / 1)

程开绶在沙头岙的徐家老屋前一直等到日头西沉。

不久之前程开绶对徐妙雪说了一些狠话,从那以后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他知道徐妙雪后来想见他,大概是要问一些事情,但他刻意躲着她。徐妙雪没办法,设法通过贾氏施压,才得以见程开绶一面。

贾氏特意留了心眼,定要等到查验宝船契的勘验班子回来后,才肯放程开绶前来,生怕这位外甥女又惹出什么祸事牵连程家。

待确认徐妙雪安然度过风波,贾氏这才允了约,临行前还特意嘱咐程开绶带上徐家老宅的钥匙与地契,说是物归原主,这动作多少带着几分讨好谄媚的意思。

当年徐恭死后,徐家产业倾刻间被债主瓜分殆尽。入了股的程家自然也要挽回损失,当夜便占了这处老宅。贾氏原想尽早转手,程开绶却以私塾先生所言“擅动祖屋恐损后代气运”为由极力劝阻,这才将宅子保留至今。

如今总算能完璧归赵。

可明明约在今日,徐妙雪却迟迟未至。

程开绶独自坐在老屋的门坎上,任暮色将身影拉得细长。这座破败的宅院早已物是人非,却依然能勾起鲜活的儿时记忆。

那时的他比现在开朗许多,而徐恭是十里八乡公认的巧手匠人,徐家院子里总有层出不穷的新奇玩意儿。他常溜过来,在堆满半成品木器的工坊里,和表兄妹玩捉迷藏。每当碰坏了什么物什,他总准是被推出来背锅的倒楣蛋——不过小姑从不会责打他,只会暴揍自家那俩调皮小孩。

若是玩得晚了,他便会在徐家留宿,和徐妙雪的哥哥徐容平睡在一起,他们两人也总有说不完的话。

其实……泣帆之变的前夜,他是住在徐家的。

容平兄长在那晚跟他说了一个秘密。

这些年,他都在庆幸,是老天垂怜,让徐妙雪在极度的痛苦中忘却了那一段记忆。幸好她忘了,否则一个八岁的孩童……如何能承受那样痛苦的场景。幸好她忘了,她才能像野草一样不管不顾地拙壮长大。

徜若徐妙雪这次是来问他当年的事情……她这么聪明的人,一定有所察觉了。

他其实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天彻底黑下来了。

老宅里没有烛火,程开绶还是这么坐着,不知过了多久,墙角转过来一抹灯光,他闻声抬头,先看到的却是微微隆起的腹部。

“佩青。”

是郑意书提着灯笼寻过来了。

她已经有些显怀了,肚子却比寻常头三月的要大许多,她只能用布条缠着肚子,穿着肥大的衣服遮掩。

“你这胎儿还不稳,这么晚了,不该出来乱走的。”程开绶起身接过灯笼,关切地看着郑意书。

“你迟迟没回来,我有些担心,就过来看看,”郑意书回他一个温和的笑,环顾四周,道,“母亲说你来老屋收拾杂物了,这黑灯瞎火的,算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徐妙雪的事,贾氏倒是有自觉,连郑意书这个儿媳妇都是严防死守地瞒着。

程开绶停顿稍许,只是点点头,道:“恩,回吧。”

两人步履寻常地离开老屋,郑意书几次抬头看向程开绶,也许她想问什么,却欲言又止。

直到人影全然消失不见,徐妙雪才从巷弄的暗处走出来。

她其实早就来了。人是她约的,临到见面的时候,她却退缩了。

先前贾氏无意间说起程开绶将郑意书带来的嫁妆都送人了,这件怪异的事自她在弄潮巷见到那批父亲留下的遗物时便有了答案。

仔细一想便知道,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那边程开绶将嫁妆“送人”,不久之后弄潮巷就有人低价出售这批精美绝伦、独一无二的器物,还只给她过目。

本来,连她自己都不抱希望了。她以为郑应章也许糟塌完了这些好东西,讨回来的机会微乎其微,她只想报复郑家,让这些凶手偿命。

真相却是越查越错综复杂,一环勾着一环,她整个人都陷进去了,差点忘了最初的起点。

起点就是这批十里红妆,所有的野心和悲剧都从这里出发。

现在,回到了她手里。

徐妙雪不敢想,程开绶为了从郑家拿回这批器物,是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娶郑意书,也是其中必须的一环吗?

他赌上了他的一生,就是为了将这些东西交还到她手里吗?他甚至从头至尾都不曾透露过一个字,也不曾出面向她邀功。

她怎么承受得起这么重的情义啊。

她的表哥啊,承受着这些年她所有的尖酸刻薄、无理取闹,以及她对这个世界的怒气和无力,却始终默默地站在她身后,气急了也只会说一句“徐妙雪,你真是个混蛋”。她总说他无权无势,是个只会读书的穷酸书生,可就是这个穷酸书生,用他自己的方法步步为营,将最贵重的东西交到了她手里。

一往无前的徐妙雪第一次临阵脱逃,她虽然有很多很多的问题要问程开绶——他是怎么知道郑家侵占这些器物的事,他对泣帆之变的真相都知道多少……可她不敢来见他。

她甚至没有勇气对他说一句“谢谢”,“谢”字太轻,远不足以回报他的用心良苦。

看着他和郑意书相携走远,徐妙雪只觉得鼻头酸涩。

晚风轻轻一拂,泪珠子便无声地垂下。

但这一刻她却有种奇异的冲动——周易之中第六十三卦名为“既济卦”,上坎下离,上水下火,而水润下,火炎上,名为水火既济,乃顺应自然最完美的状态,当眼泪坠落的时候,身体里却有股野火燃烧了起来。

她想做些什么。

程开绶的馈赠,她接受了,但她要对得起这份馈赠,她要拿一个更宏大的愿景来回报他赌上的一生。

其实那颗火种早就在她身体里埋下了,程开绶是一束点燃引线的火光。

现成的宝船契,现成的船厂,现成的匠人……她阴错阳差的骗局,竟在此刻闭环了。冥冥之中这片东临大海的土地注定会滋养出一艘远航的宝船,载着一代人未竟的愿望和野心,乘风破浪。

父亲没做成的事,她来做。

哪怕路漫漫。但她还有这一生。

……

马车驶向甬江春。

这个宏大得近乎荒唐的念头,在徐妙雪胸腔里灼灼燃烧。马车每一次颠簸起伏,都象是在催促她奔腾的心跳。她不断探身望向窗外,恨不得立刻飞到裴叔夜面前,把这个决定说与他听。

他们本就怀着同一个目标——查找海婴。他为泣帆之变翻案,她为寻回至亲,他们都在为往事奔走。可此刻,她心中有了新的奔头。

是奔向未来。是延续因泣帆之变戛然而止的壮阔。

她第一次对“海婴”这个朦胧又神秘的身影生出如此炽烈的憧憬。不,或许她一直崇拜着对方——早在知晓她身份之前,她就已经被海婴那自由的只言片语所折服,被挂在小小房间里堪舆万国全图所吸引。只是徐妙雪被禁锢在这片土地上太久了,她的梦想也被束缚了,她甚至不敢向往大海,她也忘却了大海曾是这片土地的摇篮。

但此时此刻,束缚消失了。

除却那些支离破碎的过往,她真想问问海婴,她是否见证过陈三复决定征服大海的瞬间,那是怎么样的时刻?他们是如何白手起家让如意港重现千帆竞渡的辉煌?

她还想问问她,她的决定对吗?

如果能得到海婴的回答……这对徐妙雪来说至关重要。那是两个时代的隔空对话,那是平凡的人们在历史长河中一次次呐喊着“燕雀安有鸿鹄之志”的回响。

一定要找到海婴。

这个念头无比强烈。

而裴叔夜也一刻都不曾松懈,他正在甬江春里,准备见一位重要的客人——康平江。

郑桐将所知真相全盘托出后,他们接下来的目标便放在了康平江身上,这个曾经与陈三复称兄道弟的戍海军户,摇身一变成了泣帆之变的大功臣,还是囚禁海婴的罪魁祸首。

不过对付康平江就不劳徐妙雪出手了,这样一个小小的军户,对裴叔夜来说不在话下,无论是用权势还是钱财,总有一样能撬开康家的嘴。

裴叔夜站在甬江春高处的露台上,垂眸俯视着临街的车水马龙,所有的宾客都从甬江春的大门处出入,他在这里可以清淅看到谁走了、谁来了。

他不能明目张胆地宴请康平江,否则会引起四明公的注意,不过康平江的儿子康宝恩倒是日日流连风月场,还总是记帐在楚夫人的儿子崔来凤头上。裴叔夜稍作手脚,让甬江春禁了康宝恩记帐的路子,要他掏出现银来结帐。

康宝恩白嫖惯了,兜里却是干干净净——康家根本没有多少馀钱给这纨绔子挥霍,他被极其难堪地扣在了甬江春,等他爹康平江来赎人。

康家缺钱,这是康家的软肋。

裴叔夜就是要在这家人最难堪的时候见康平江。

终于,康家的青帷马车在街角停稳,比起周遭那些雕金砌玉的华车,这辆军官世家的座驾显得格外朴拙端方。

康平江匆匆撩袍落车,他整了整箭袖,手按在腰间佩刀上,迈着沉稳霸气的四方步准备进入甬江春。

亥时的甬江春正是最热闹的时辰。头波宴饮的客人刚携醉意离去,夜游的宾客又接踵而至。夏夜暖风裹着酒香与脂粉气,在挂满灯笼的长街上氤氲流转,檐角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

徐妙雪的马车也正好到达甬江春,车夫为她拨开车帘,她提裙落车。

就在这刹那——

高处传来令人牙酸的断裂声,甬江春门楣上那块金漆匾额突然松动,裹挟着风声直坠而下——

砰!

轰然巨响中,厚重的木匾正好砸在了康平江身上。

鲜血顿时从断裂的匾额缝隙间汩汩涌出,在青石板上漫开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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