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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反行其道(1 / 1)

如今的宁波府,曾经的老明州,江南携来的温润水汽行至此地便陡然转性,化作罡风扑向海疆,导入滔天洋流。待它折返陆上时,看似仍那般和煦,其实裹着老明州人的野心,一路扑向江南、乃至中原。此间簪缨望族,哪个不是身经百战,浪里淘沙历练出的精明角色?

但从未有一刻象现在一样荒唐,满城显贵竟被一个女骗子搅得心神不宁。

只因他们的钱被攥在那妇人手中——纵使平日将“视金钱如粪土”挂在嘴边,此刻也难掩惶急。

当初所有人都只当她是个乡野暴发商户,行事荒诞不经,即便她曾借四明公的名头张扬生意,四明公亦只当是被野犬吠了一声,顾及体面而未加追究。无数这般不经意的小事累积,最终汇成今日这骑虎难下的局面。

而今宁波府的缙绅们,倒显出百年未见的齐心。任他东南西北风,必须立刻找到位“裴六奶奶”。

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而这“庙”,正是裴大人。

可裴大人终究不是寻常嫌犯,不能随意惊动。宴上众人斟酌再三,推选出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随宁波府知府一道,谨慎登门拜会。

谁料,兴师动众的一行人还未走出如意港,便有裴家小厮慌忙来报:“我家大人宴后突发急症,大夫说是中了食毒!如今人在医馆,说要查验席上饮食才能下方解毒!”

中毒?竟有这般巧合?

众人将信将疑赶至医馆,果见裴叔夜面色苍白卧于榻上。大夫言其因贪食海鲜,又兼冷酒伤胃,以致邪滞中焦、升降逆乱。原先准备兴师问罪的的知府与几位族老见状,顿时没了气焰,显然当下不是议事之机,而裴叔夜又似对宴上风波浑然不觉,他们最终只得嘱小厮代为传话。

将过子时,更深露重,一团乱麻的现状似乎只能等天亮后再看分晓,而就当一行人准备悻悻离去的时候,有人叫住了他们。

裴叔夜由琴山扶着走出来,步履虚浮,气若游丝,可语气却是无比的难以置信:“内子失踪了?”

“裴大人,尊夫人很可能是畏罪潜逃……”

“断无可能!”裴叔夜声音陡然提高,自知失态,缓下一口气后急切道,“诸位老世伯,王大人,晚辈知晓内子为人,她不可能是骗子,她如今生死未卜,恐是蒙冤受害……”

月色清冷,映照着裴叔夜未及冠束的散发与苍白的面容。往日官场上那个雷厉风行的裴叔夜此刻荡然无存,眼前人更象是个身心俱损、遭娘子背弃的落魄书生。

先前纵然有几分怀疑,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或许也是裴叔夜素日立身太过正直,毕竟是仗义执言惨遭贬谪的探花郎,世人都爱出淤泥而不染的故事,实在难以相信他和骗子会是一丘之貉。何况他已是手握权柄的朝廷命官,于情于理,又何须行此下作手段敛财?

知府动情劝道:“裴大人稍安,此事尚在查证,未敢妄断。只是一查‘贝罗刹’,尊夫人便不知所踪,如意港、府上乃至甬江春皆不见其踪,故不得不前来一问。下官已派出衙役全城搜查,定能将尊夫人寻回来,介时自有论断。”

“那……便有劳王大人,”他勉力拱手,声气孱弱却恳切,“万望寻内子回来……以证清白。裴某,感激不尽。”

世道对男子终究是更宽厚,而裴叔夜深谙此理,略示狼狈之态,便足以引动旁观之信。

只是,这还远远不够。

徐妙雪成千夫所指,又下落不明,等天一亮,消息传开,街头巷尾的流言将是一场无形的恶战。

琴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想得很简单——人不在就是畏罪潜逃,人要是在,还能据理力争,再不济,他们也能将徐妙雪保护起来。

“爷,我让探子们去找徐姑娘?”

“不能找,”裴叔夜缓缓摇头,“如今宁波府里所有眼睛都盯着我,我一动,就会落人把柄。”

“那什么都不做吗?”琴山这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难不成,爷真是要断臂求生了?

裴叔夜只是若有所思,并未作答。

……

次日,郑家与裴府的门坎几欲被踏破。

涌向郑家的多是些小盐商与债主。风声已传开,道是郑家山穷水尽,欲以古画抵债,不料竟是膺品。谁还管他郑家是不是遭人算计的苦主,眼下只紧逼问郑家的盐引能否兑现,现银何时能还。

焦头烂额的郑桐只能倒逼官府快去找出“贝罗刹”,可官差们搜遍了海岸,仍是一无所获,连嫌犯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裴家这头,亦是门庭若市。来客多是手持“宝船契”的体面人,虽不至如市井般砸门叫骂,却也难掩焦虑,言语间步步试探。

可谁都知道,裴六奶奶与裴老夫人不合,撺掇着痴心的裴大人闹分家,小夫妻俩已经在甬江春住了好一阵了,纵然现在来询问裴老夫人,也问不出什么来。而唯一可能知情的裴大人又缠绵病榻,一蹶不振。

几波人都聚在裴家正厅叽叽喳喳,聊着“裴六奶奶”可能去哪儿了,众说纷纭,吵嚷得裴老夫人眼前黑了又黑。

裴老夫人耳边嗡嗡的,眼前仿佛掠过裴家这十来年的起起落落,自从裴老爷去世后,孤儿寡母撑起这个家,唯一的坚持就是盼家业不落。这些年她总咬着牙想,只要管好小辈,不赌不嫖,哪怕窝囊些无能些,总归这么大的家族,也不会败到哪去……

何曾想,裴家百年清誉,竟要断送于一女子之手。裴老夫人悲从中来,懊悔不已:“当初那没规矩的狐媚子进门,老身便不该松口……不知给六郎灌了什么迷魂汤……果然啊,沾上海上生意,便是裴家的诅咒……”

“人都还未寻回来,真相不明,母亲为何要说这些丧气话?”

一声急促的言语打断老夫人的自怨自艾,伴随着仆从们慌乱的阻拦声。

“六爷,您还病着!您千万莫要动气!”

裴叔夜不顾阻拦,跟跄闯入厅内,面色苍白却目光灼灼:“母亲,她不是骗子,她是被冤枉的,只要将她找回来就能真相大白。”

裴老夫人看着裴叔夜这执迷不悟的模样,一口气堵在胸间,上不来也下不去。

但这些客人们就是来打探实情的,他们一见裴叔夜来了,蜂拥着上前,七嘴八舌地问。

“裴大人,尊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枕边之人,您定然最清楚,她当真卷款潜逃了?我们的宝船契可如何是好……”

砰——裴叔夜拂袖摔碎了杯盏,这一声清明,惊得所有人都噤了声。

“诸位愿意购入宝船契,也是与内子有几分交情,莫要听信一些没有实证的流言蜚语。她如今生死未卜,当务之急是将她找到,她是我裴叔夜的人,无论如何,我定会给个说法。”

“可人迟迟找不到,这算怎么回事呢?”

午后的阳光惨淡地照在裴叔夜脸上,他静立片刻,最终铁青着脸吐出几字:“我知道是谁干的。”

说罢拂袖转身,径直朝门外走去。众人见状,纷纷簇拥跟上,留下一室惶惶。

裴叔夜直奔而去地方,正是四明公的“静观”小院。

恰逢四明公正欲出门,两拨人就在府门前撞个正着。

四明公端着长辈的从容,含笑邀他入内细谈。可裴叔夜似已顾不得礼数,就这般僵立门前,在众目睽睽之下,满面悲怆地扬声道:

“老尊翁,您给晚辈个痛快话吧,究竟想要什么?”

四明公神色未动,依旧笑得温和:“老朽年事已高,早已无欲无求,只愿做一闲云野鹤。裴大人何出此言?”

裴叔夜袖中攥着一叠纸页,此刻猛地扬手一洒——如雪片纷飞,赫然是那篇《刑辩疏》的拓本。

“当年晚辈此文,不知触了老尊翁哪处逆鳞,竟劳您亲自出手,将晚辈贬至岭南!晚辈归来宁波,本欲与您井水不犯河水,可您何至于此,竟以构陷我夫人为手段,拖我下水!”

《刑辩疏》旧事,本是城中禁忌。其中牵扯泣帆之变与陈三复一案,更卷入当年风头无两的探花郎。是非曲直虽已难辨,可宁波府上下谁人不知,陈三复如巨鲸陨落,多少人借此分食红利。裴叔夜那一纸奏疏,正是动了这些人的根本。坊间早有传言,是四明公出面,将探花郎逼入绝境,只是无人敢明言。

而今,当事人亲自捅破这层窗户纸,这分量非同小可,字字泣血,顿时点燃所有围观者的八卦之魂。

四明公面色终于沉了下来——他未曾料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裴叔夜竟会如此不顾体面。

甚至……在他身上,隐约能窥见几分他夫人的影子。

裴叔夜犹自不顾一切地追问:“为了坐实我夫人是骗子,您是不是将她藏匿了起来?”

“裴大人,指控须有实据。空口无凭,老朽虽年迈,也不能任你一个小辈肆意污蔑。”

可裴叔夜根本不管他如何回应,只自顾自嘶声道:“老尊翁,裴某可以辞官,可以如您的愿什么都不要,只求您将她归还于我!她绝不可能是骗子!”

一番话掷地有声,痴情人的形象已是淋漓尽致。在众人眼中,裴叔夜不过是个被权势玩弄、痛失所爱的受害者。

街头巷尾的议论渐渐两极分化,一方认为这是精心布局的构陷,裴六奶奶不过是个牺牲品;另一方则咬定她必是骗子无疑,而裴大人只是个被骗尽钱财感情、却不肯醒来的可怜人。

可一切真相,终须等裴六奶奶亲自辩白或认罪。然而数日过去,依旧人影杳然。

琴山实在看不明白。

纵使这般作态能挽回几分舆论,然而于实情何益?徐姑娘至今生死未卜。

若说真有什么用处,便是裴叔夜确实将自己从这浑水中摘了出去,洗得一身清白。

可除此之外,他既未动身去寻徐妙雪,也未吩咐琴山去找。

琴山满腹疑问却无从开口——只因自那日后,裴叔夜便日夜醉生梦死,浑似换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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