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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女子之路(1 / 1)

后来,徐妙雪再也没见过那位女居士。

那年端午过后,她几次回到大树庵想寻她,却发现人去楼空,庵里的人也都对那位女居士一问三不知,仿佛这人从未出现过一般。

若不是那五两银子是真的,徐妙雪都要觉得那日的相遇,也许只是她做的一场清梦。那位眉目如剑的女子,就象传说中指点迷津的仙人,在这浊世短暂驻足,留下一句箴言便飘然而去。

但就是在那一个午后,在这座为纪念一位巾帼英烈而建的庙庵里,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孩枯坐在逼仄的禅房里,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的波澜壮阔。

她开始明白父亲为什么如此执着于完成那佛郎机贵族的订单,一个卑微的匠人,他的作品也能顺着大地的弧度,乘风破浪,来到另一片大陆上成为众人瞩目的珍宝。天地为圆,首尾相连,丝绸之路上驼铃悠扬,三宝大监的宝船帆影在南海破浪——这世间的万物,都在进行着永恒的对话。

再渺小的生命,都是这宏大交流中的一环,而她的人生,也终将在某个意想不到的维度,与这个世界产生共鸣,让这个世界为之震颤。

她为此蛰伏了很久,如同春日里蓄势待发的种子。

可今日看到那样的郑意书,还是给徐妙雪的内心带来了一丝波动。

她同情她,甚至还有些着急。

她很想问问郑意书,站在那么高的楼顶,可曾抬头眺望过大海?

她很想告诉她,曾经的枭雄陈三复无数次在这个凭栏处眺望大海的波涛,他望到了生路,望到了生意,成就了他的一番海上霸业。而她如今看似无解的困境,或许只是命运设下的迷障。这世间如此潦阔,女子的人生又何止一条归途?

但她的呐喊又是那么无力,恐怕那些贵女子们只会嘲笑她痴心妄想吧。

回去的一路上,徐妙雪都有些心不在焉。

裴叔夜与她同乘,观她神色,便看出她有心事。

虽因郑意书这一闹,他们精心设计的局未能尽全功,但终究还是成了——一个小厮“恰巧”寻回了画作,说是拿错了画匣,原来是虚惊一场。不过裴六奶奶手中有幅古画待售的消息,已然传遍了宁波府的权贵圈子。

所以徐妙雪此刻所忧,绝非此事。

“怎么,”裴叔夜假装不经意地问,“莫非你觉得,郑意书落到这般田地,是你的过错?”

徐妙雪恍然抬头看了裴叔夜一眼,一脸莫明其妙:“我为什么要这么觉得?”

裴叔夜被她理直气壮的一句反问怼得噎住。

“她靠着家族掠夺来的财富锦衣玉食,那就该一起承受家族的报应。”

裴叔夜舒出一口气——不愧是徐妙雪,从不会质疑自己,看来他是白担心她了。

只是沉默了片刻,徐妙雪又补了一句:“不过……以后复灭郑家的时候,她若有机缘,我也愿意帮她找一条生路。”

“恩。”

马车在裴府门前缓缓停驻,裴叔夜刚掀起车帘,却见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拦在车前。月光下,那人一袭靛青长衫,正是锁港宴上那位赫赫有名的掌眼先生沉墨林。

徐妙雪心中狂喜——方才宴上没机会当众眩耀她的古画,没想到都还没等到天亮,沉墨林就追过来了。

“裴大人,裴六奶奶,小老冒昧了。”沉墨林拱手作揖,姿态躬敬却又不失体面。

不过,纵然徐妙雪想让他鉴画,却也不能显得太热情。

“这谁啊……”徐妙雪傲慢地扫了一眼沉墨林,假装不认识。

这些掌眼先生们看多了贵人,平日里便拿腔作调,故弄玄虚,偏偏那些贵族们对他们是趋之若务。可越是对他们爱答不理的,他们越上赶子巴结。

“方才席上裴六奶奶许是没注意小老,小老是苏州烟雨楼的首席掌眼沉墨林。”

“沉先生。”裴叔夜淡淡地拱手。

“小老在席上得见六奶奶那幅《万壑松风图》,实在是惊为天人。可惜当时人多眼杂,未能细赏。今日冒昧前来,就是想……”

“想看画啊?”徐妙雪笑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我家花了大把银子买的宝贝,总不能白给人看吧?”

她伸出纤纤玉手,在月光下晃了晃,“沉先生带什么见面礼来了?”

沉墨林脸色一僵。他确实备了一对南海明珠,本打算循序渐进时再献上,哪想到这裴六奶奶竟如此粗鄙直接……他下意识看了眼裴叔夜,裴叔夜却只是笑了笑,并没有阻拦。

沉墨林心中莫名生出几分忌惮——裴六奶奶这般做派裴大人象是见怪不怪了。这女子与江南那些附庸风雅的富商截然不同,倒象是真有些来头。

“六奶奶说笑了,”沉墨林强压着不快,从袖中取出一只精巧的匣子,“这是小老珍藏的一对南珠,虽不是什么稀世珍宝……”

徐妙雪接过匣子,倒出珍珠对着月光看了看,撇撇嘴道:“成色一般,不过勉强看得过眼。”

说罢随手将珍珠揣进袖中,这才对沉墨林抬了抬下巴:“进来吧,不过只许看一刻钟。”

沉墨林跟在后面,望着徐妙雪摇曳生姿的背影,眉头紧锁。这妇人举止粗俗……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画,配了这样一个庸俗的主人。

徐妙雪说让看一刻钟,还真是一刻钟,沉墨林意犹未尽地被请离了裴府。

不过离开裴府的他并没有马上回到下榻客栈,而是走出去一条街,上了一辆马车。

郑桐就在那辆马车上。

“郑老板,小老验过那画了,画作所用之纸是宋时侧理纸,帘纹细密如发,纸色青灰似雨过天青,与米芾《画史》所载‘李唐用纸必选宣和官造’之说吻合,再细察画上山石皴(cun)法,墨色渗入纸理,层层透底,非经数百年墨胶老化不可得此效果……”

郑桐遍布阴霾的脸总算露出了一丝欣慰之色。

郑家今日颜面扫地,只因他家本就是没有底蕴的商贾之家,谁来了都能欺负一把——而正如郑家要把郑二爷推出去做一个招牌一样,有时候,一幅画,也许就能打开局面了。

只是……郑意书闹了这么一出,实在难看,老尊翁向来爱惜名声,定是不愿意再接纳她了,原本手中的筹码又少了一些,郑桐还得想别的法子讨四明公欢心。

郑桐比郑家众人都晚一些到家,郑意书瑟缩着已经跪在了明堂里。

“啪——”借着些酒气,郑桐一个耳光狠狠落在郑意书脸上。

“给老子滚!滚出郑家!”郑桐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起,酒气混着怒气喷在女儿脸上。

“老爷——老爷!”郑夫人护着女儿,哭得歇斯底里,“书儿她知道错了!都怪我,怪我没有管好她……”

郑桐一把推开夫人,指着郑意书的鼻子骂道:“说!你跟康家那个臭小子这些年是不是还有联系?”

他声音嘶哑,象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不知道康家是我们家的仇人吗?!你还上赶着粘贴去!你还上赶着粘贴去!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一个不要脸的东西!”

屋内鸦雀无声。郑家几房姨娘、儿女、儿媳都垂首站着,大气不敢出。烛火摇曳,将众人惊惶的影子投在墙上,如同鬼魅般晃动。

郑意书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倔强地抬起头,还未开口,郑桐已是一脚踹在她肚子上——

“呃!”

她闷哼一声,本能地弓身护住腹部。大家似乎都被这可怖的氛围吓住了,人人自危,倒没人留意这个有些古怪的动作,唯有坐在轮椅上的的裴玉容眉头一皱,目光在郑意书护住的小腹处停留了片刻。

郑桐喘着粗气,指着门外吼道:“把她关到绣楼上去!这辈子都别下来了!就做个老处女也比出去丢人强!”

郑夫人见郑桐怒意未消,慌忙将郑意书往门外推搡:“快,快把小姐带去绣楼上。”

几个婆子立刻上前,半扶半拽地将郑意书带离了正堂。

随着郑意书的身影消失在回廊转角,整个郑府骤然陷入一片死寂。没有雨声,没有虫鸣,连檐角的风铃都静止不动。月光惨白地照在庭院里,将青石板映得如同冰面。

郑桐喘着粗气跌坐在太师椅上,额上的汗珠在烛光下闪着油光。他手中的茶盏早已摔碎在地,瓷片四散,分崩离析。

“应章。”郑桐缓了缓神,出声点了郑二爷。

“父亲。”郑应章连忙上前。

这个家里,郑桐是绝对的权威,这些子女们无一人敢忤逆。

“你去选一样做工精细的器物,回头要送给裴六奶奶。”

“是,父亲。”

“二郎媳妇。”

“玉容在。”

“这几日你去裴家多走动走动,尤其是拉拢拉拢你那个六弟妹。”

裴玉容脸上闪过一丝尤疑,但不敢多问,只道:“玉容晓得了。”

郑桐颓然摆摆手:“都歇了吧。”

此刻,绣楼内一片漆黑。

郑意书被婆子们推进来后,门便从外头落了锁。她没点灯,只是蜷缩在床角,双臂紧紧环抱着膝盖。月光从窗缝里漏进来一线,照在她凌乱的发髻上,映得那张苍白的脸如同鬼魅。她的腹部还在隐隐作痛,象是一把突然烧起来的火——烧得她五脏六腑都要化成灰。

忽然,外头传来钝重的脚步声,一步一停,似走得极其吃力。

郑意书抬头,看见门缝底下透进一缕晃动的光。接着是钥匙转动的声音——咔嗒,锁开了。

裴玉容一手拄着拐,一手提着盏绢灯站在门外,昏黄的光映着她沉静的脸。她反手掩上门,轻声道:“书妹妹,是我。”

“二嫂……你来做什么?”裴玉容没有答话,只是缓步走近。她从袖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搁在床头几案上。

绢灯的微光下,她的目光从郑意书红肿的面颊,慢慢移到那双紧捂腹部的手上。

“这个孩子……”她声音很轻,却字字分明,“你打算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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