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战争机器一旦全速开动,其展现出的效率与压迫感足以令任何对手窒息。马库斯元帅的亲自督战下,代号“净化之火”的庞大联合舰队,如同一条从帝国疆域深处苏醒的钢铁巨蟒,以其狰狞的姿态,缓缓而又无可阻挡地向着“深渊”星域蜿蜒逼近。
最先感受到这股压力的是“深渊”外围的航行秩序。隶属于“自由商人联合”或其他中立势力、往来于“起源”进行贸易的货船,几乎是同一时间遭遇了帝国巡逻舰队的强硬拦截和登临检查。任何被怀疑运载“违禁品”(定义权完全在帝国手中)或与“起源”有密切往来的船只,都被勒令改变航线,甚至直接被扣押。几条主要的、相对安全的商业航道被帝国舰队以“军事演习”为名强行封锁,只留下少数几条风险极高的、充满引力陷阱和小行星乱流的边缘航线。
“起源之城”接收到的外部物资输入量,在短短几个标准日内锐减了超过百分之七十。一些原本与艾拉的内政部门洽谈合作的中立商团,也纷纷发来措辞谨慎的通讯,以“不可抗力”为由,无限期推迟了既定的访问或项目。经济层面上的孤立与绞杀,已然开始。
紧接着,是军事侦察层面的全面压制。帝国舰队尚未进入“起源”直接控制的星域,但其释放出的、如同蝗群般的大量高速侦察机和隐形探测浮标,已经如同幽灵般渗透进来。它们游弋在“守望者要塞”和“泰拉遗珠”的外围,肆无忌惮地扫描着防御体系的能量分布、记录着舰队的日常巡逻路线、试探着预警网络的反应极限。
石岩命令“锋矢”舰队派出精干的小型舰只,对这些帝国的“眼睛”进行驱离和猎杀。星空中不时爆开一团团短暂而耀眼的火球,那是帝国侦察机被精准击毁的残骸。然而,击落一批,很快便有新的一批从不同的方向渗透进来,仿佛无穷无尽。这是一场无声的、发生在主战场边缘的消耗与反消耗战,帝国在用这种方式,消耗“起源”的精力与资源,同时不断完善着他们对防御体系的侦察地图。
夜莺的情报网络也在超负荷运转。潜伏在帝国境内和叛军内部的情报节点,冒着极大的风险,将一条条关于舰队规模、指挥官性格、新式武器测试数据(尽管零碎且模糊)以及叛军内部动态的信息传递回来。信息汇总到“起源之心”,经过分析处理,最终呈现在凌星和核心成员面前的全息星图上,便是一副令人心悸的景象——
代表着帝国联合舰队的、密密麻麻的猩红光点,已经如同一个正在收紧的死亡绞索,从三个主要方向完成了对“深渊”星域的战略合围。其先锋舰队,距离“守望者要塞”的最外层防御警戒线,已不足二十四标准时的航程。
战争阴云,厚重得令人窒息,彻底笼罩了整个“深渊”。
“起源之城”,中央广场。
往日繁华喧嚣的广场,此刻气氛凝重。并非恐慌,而是一种山雨欲来前的压抑与肃穆。全息公告牌上滚动播放着由艾拉签署的《战时状态法令》和基本的防空、疏散指引。一队队身着“铁幕”陆战队制式“守望者”动力甲的士兵,迈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穿过广场,前往指定的防御阵地。重型运输悬浮车轰鸣着,将最后一批非战斗人员和关键物资,转运至位于城市地下深处、经过特别加固的避难所。
民众的脸上,有紧张,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激发出来的同仇敌忾与坚定。凌星颁布的《起源法典》所塑造的认同感,以及过去一段时间“起源”带给他们的希望与秩序,在此刻转化为了面对强敌的勇气。没有人喧哗,没有人慌乱,人们默默地按照指引行动,偶尔抬头望向天空,那眼神中除了对未知战争的敬畏,还有一种不容侵犯的决然。
“铁砧”轨道船坞。
所有的民用船只建造和维护工作已全部暂停,船坞内部灯火通明,全力为即将参战的舰只进行最后的检修、弹药装载和能量核心充能。“坚盾”舰队的“守护者级”驱逐舰和“壁垒级”护卫舰,如同披上了厚重钢甲的巨兽,静静地悬浮在泊位上,其强化过的装甲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锋矢”舰队的“游骑兵级”突击舰则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流线型的舰身上,新型引擎的喷口隐隐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
石岩亲自登上了“坚盾”舰队的旗舰——“不动如山号”,一艘经过特别强化的、体型堪比小型战列舰的“守护者级”改进型。他巡视着每一个战位,检查着武器系统、护盾发生器以及损管设施。官兵们看到他的身影,原本有些紧绷的神经似乎稍稍放松了一些,眼神中重新燃起昂扬的战意。这位以坚韧和勇猛着称的军事主管,本身就是一面旗帜。
“守望者要塞”,核心控制大厅。
与“起源之心”的控制室相比,这里更加庞大、肃穆,充满了远古科技的厚重感。巨大的、并非单纯光学影像而是由纯粹能量构成的星图悬浮在大厅中央,清晰地显示着以要塞为中心、半径一光年内的所有空间态势。无数复杂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在四周的晶壁屏上流淌。
凌星并未坐在象征最高权限的控制王座上,而是与李翔、沃克一起,站在星图前。李翔正在汇报着要塞防御体系的最终状态。
“‘盖亚之息’行星护盾已提升至最大功率,能量反应稳定。多层复合装甲带自检通过,所有冗余结构已激活。”
“固定式‘星尘之怒’重型粒子光束炮台,共计一百四十八座,全部上线,瞄准系统完成最终校准。”
“可变式‘蜂巢’导弹发射阵列,备弹充足,预设了二十七种针对不同舰种和阵型的饱和攻击模式。”
“还有……‘寂灭’级战略威慑武器系统,”李翔的声音压低了一些,“能量填充已完成百分之八十,随时可以进入待激发状态。但大人,使用它的后果……”
凌星抬起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星图上那不断逼近的猩红浪潮,“那是最后的手段,是留给‘虚无’的礼物。但愿……帝国还不配让我们动用它。”
他的精神力与脚下的要塞,与那深埋于地核深处的“星辰之核——基石”分体紧密相连。他能感受到要塞那浩瀚如星海般的能量储备,以及其中蕴含的、源自上一个纪元的冰冷杀机。这座要塞,不仅仅是堡垒,更是一件武器,一件为终结宇宙级灾难而打造的终极兵器。如今,却要提前用来应对“凡人”的挑战。
叛军控制区,“务实派”临时总部。
卡洛琳女伯爵看着面前吵成一团的“务实派”高层,眉头紧锁。夜莺传递来的、关于帝国大军压境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了本就暗流涌动的池塘。
“我们必须立刻出兵支援!”一位激进的将领拍案而起,“唇亡齿寒!‘起源’是我们对抗帝国最重要的盟友,也是我们未来发展的希望!一旦‘起源’被帝国摧毁,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
“出兵?拿什么出?”另一位较为保守的文官反驳道,“帝国的舰队规模是我们的数倍!我们自己的家园尚未稳固,贸然卷入这种级别的冲突,是想让我们也一起陪葬吗?”
“帝国散播谣言,说是‘起源’挑衅在先!我们此时出兵,岂不是坐实了与‘起源’勾结的罪名,给帝国对我们发动全面进攻的借口?”有人忧心忡忡。
“借口?帝国对付我们需要借口吗?他们早就想将我们除之而后快!支持‘起源’,就是支持我们自己!”激进派寸步不让。
卡洛琳深吸一口气,打断了争吵:“够了!”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起源’我们必须要帮,但不能盲目地帮。立刻集结我们所有能够机动的快速舰队,向‘深渊’方向靠拢,但不要进入帝国划定的交战区。同时,向所有中立势力发出呼吁,谴责帝国的侵略行径,要求其停止军事行动。”
她看向星图,目光锐利:“我们要摆出姿态,让帝国有所顾忌,不能全力进攻‘起源’。同时,命令我们的敌后游击队,加大对帝国后勤线和偏远据点的袭击力度,牵制其兵力。这是我们目前能做到的、最实际的支持。至于直接参战……”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看‘起源’能否顶住帝国的第一波、也是最凶猛的攻势吧。如果他们连这一关都过不了,那我们所有的投入,都将血本无归。”
这是一种现实而冷酷的抉择,充满了政治的算计与风险的权衡。真正的援助,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往往显得如此苍白和有限。
奥古斯都元帅站在舰桥巨大的观测窗前,远方星空的尽头,那颗被淡蓝色能量护盾笼罩的“泰拉遗珠”和其轨道上那颗如同金属行星般的“守望者要塞”,已经可以用肉眼隐约看到轮廓。它们如同黑暗海洋中的两座孤岛,等待着风暴的洗礼。
“报告元帅!先遣侦察舰队传回最后确认信息,‘起源’所有外围力量已收缩至要塞和行星防御圈内,未发现大规模舰队机动迹象。其防御体系能量反应……极高,超出预估百分之十五。”参谋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奥古斯都面无表情,只是微微颔首。“预料之中。传令各分舰队,按预定计划,进入最终攻击阵位。‘熔炉’特遣支队前出,准备进行首轮‘破盾’测试。告诉墨菲斯的人,这是证明他们那些玩具价值的时候了,别让我失望。”
他的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庞大的帝国舰队开始变换阵型,从行军状态转换为攻击姿态。三艘如同移动山脉般的“帝国荣耀”级超级战列舰,以其庞大的身躯为核心,构成了舰队的绝对中坚。周围是如同众星拱月般的战列巡洋舰、驱逐舰和护卫舰。而在舰队的最前方,几艘外形明显经过特殊改装、散发着不祥能量波动的战舰,正缓缓调整着角度,将其舰首那诡异的、如同生物口器般的炮口,对准了远方的淡蓝色护盾。
星空的背景仿佛都因这肃杀的阵列而变得黯淡。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海水,从四面八方向着“深渊”的核心区域挤压而去。
凌星站在“守望者要塞”的控制大厅内,透过能量星图,清晰地“看”到了帝国舰队那充满恶意的最终部署。他甚至能感受到,在那几艘特殊改装舰上,传来的那种令他本源力量都感到些许排斥与厌恶的、属于“熔炉”的混乱气息。
他缓缓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片星域最后一丝和平的气息纳入肺中。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眸中已只剩下如同北极寒冰般的冷静与决绝。
他抬起手,无需任何设备,他的意志便通过“基石”与要塞核心的连接,化作一道清晰的指令,传达到了“起源”势力的每一个作战单元,响彻在每一位将士的脑海中——
“起源所属,全员听令。”
“敌人已至,兵临城下。”
“此战,无关正义,只为生存,只为守护我等所坚信之秩序与希望!”
“依凭要塞,固守待机,予敌迎头痛击!”
“让我们用帝国舰队的残骸,告诉整个星海——”
“深渊,不可侵犯!起源,永不言败!”
指令落下,如同战鼓擂响!
“守望者要塞”表层的无数武器平台,发出了低沉的能量嗡鸣,炮口流转着毁灭的光芒。“起源之城”和“泰拉遗珠”的地表,所有防空阵列昂首向天。“坚盾”舰队引擎点火,护盾全开,如同移动的城墙,守卫在要塞侧翼。“锋矢”舰队则如同隐入黑暗的毒蛇,蓄势待发。
战争的弓弦,已被拉至满月。
阴云密布,雷霆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