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声敲碎夜色,汇源客栈后窗无声开启。宁不凡一身玄衣,灵力附于足底,身形如柳絮般飘落在巷中青瓦上,他早已摸清嘉元城巡更的路线与换班间隙,几个起落便避开灯笼光晕,悄无声息抵达墨府外墙。
墨府高墙三丈,墙头嵌着锋锐铁棘,却拦不住炼气修士。宁不凡指尖凝出一缕灵力,悄无声息化开墙角的禁制——这是他记下的暗哨盲区。身形化作一道轻烟,掠过守卫的视线,落入后院花园。
夜露沾湿衣袍,浓郁的花香中,一缕药草的清苦格外醒目。宁不凡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墨大夫的医术果然有后人继承。他不敢耽搁,循着灯火微光往深处潜去,神识扫过暗处伏着的劲装汉子——二十三名暗哨,比他预想的还要多,墨府的戒备远比表面看起来更严。
二层小楼前的守卫最是森严,八名汉子腰佩弯刀,气息沉稳如石。宁不凡藏身于老槐树阴影中,听着楼内传来的女子对话,精神一振——是严氏和墨彩环。
“长平镇七千三百两,落谷镇五千八百两,蓝月镇一万五百两……”墨彩环的声音带着娇嗔,却藏不住焦灼,“娘,暗舵的银子比上月少了四成,五娘就不管管吗?”
“暗舵是你爹亲手交予你五娘的,我不便插手。”严氏的声音低沉,“何况她每月都把大半利银上交,我们没理由发难。”
“可惊蛟会本就弱了,再这样分崩离析……”
“急什么。”严氏打断她,“先稳住吴剑鸣再说。他以为拿假信就能骗婚夺权,却不知我们早查清他是‘血手门’的细作。让你大姐虚与委蛇,就是为了争取时间。”
宁不凡心中毫无波澜——他早已得知,墨府不仅查清了吴剑鸣的底细,还布下了拖延之策。正思忖间,又听墨彩环恨恨道:“那家伙今天还在后花园跟我卖弄文采,真想一剑戳穿他的假面具!”
“不可。”严氏语气一凛,“血手门在城外伏了三百好手,我们硬拼没有胜算。只能等……等合适的时机。”
“可我们已经等了这么久……”
宁不凡不再迟疑,指尖一弹,那枚纹龙戒便破窗而入,落在青砖地上,发出清脆的“当啷”声。
“谁?”严氏的声音瞬间绷紧。
“弟子宁不凡,奉墨大夫之命,前来拜见四夫人。”他朗声道,灵力裹着声音传入屋内,不高不低,恰好穿透窗纸。
屋内静了片刻,随即传来墨彩环的惊呼:“娘!这戒指……和你的纹龙戒一模一样!”
“进来。”严氏的声音恢复了镇定。
宁不凡推门而入,只见严氏端坐椅上,手中握着两枚拼合无缝的龙纹戒,墨彩环站在她身后,乌溜溜的眼睛正好奇地打量他。他上前躬身:“拜见师母。”
严氏抬眼,目光锐利如刀,扫过他全身:“信物是真的,可有你师傅的亲笔信?”
宁不凡从储物袋中取出书信,灵力托着送到严氏面前。严氏接过信纸,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指尖微微颤斗。
“环儿,去请你二师娘、三师娘和五师娘过来。”她放下信纸,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意。
严氏望着宁不凡:“夫君八年前在七玄门收你为徒?”
“是。”宁不凡拣选着说辞,“八年前,宁某进山采药时与师父相遇,他见我根骨尚可,又懂些粗浅草药辨识之法,便收我为亲传弟子,传我《墨氏医典》与长春功。”他刻意提及医典与功法以证身份,“三个月前,师父外出游历归来伤重不治,临终前恐墨府有失,便将这纹龙戒与亲笔信交予我,让我来嘉元城相助。”
严氏眼中的疑虑淡了几分,刚要再问,屋外已传来脚步声。最先进门的是李氏,一身素衣,气质温婉;紧随其后的刘氏,红衣似火,容貌艳绝,眉梢眼角带着勾人的风情,成熟少妇的韵味比墨玉珠的青涩更添几分滋味——宁不凡虽被这容貌晃了晃神,却转瞬稳住心神,目光只在她脸上一掠便移开。最后进来的王氏,面覆寒霜,眼神如冰,腰间软剑泛着冷光,周身气息比其他几位夫人都要凌厉。
“这就是送信的人?”李氏接过书信轻声问道。严氏点头,将两枚戒指递过去。当王氏也看完书信后,屋内气氛沉了下来,连最爱嬉闹的刘氏都敛了笑容。
“不凡,你一路劳顿,先去歇息。”严氏率先开口,“我们姐妹需商议此事,明日再唤你细谈。”她转头对墨彩环道:“带你宁师兄去西厢房,不准胡闹。”
墨彩环吐了吐舌头,冲宁不凡做了个鬼脸:“宁师兄,跟小妹来吧。”
宁不凡躬身应下,跟随她走出小楼。月光洒在青石板上,墨彩环突然回头:“你真能帮我们赶走那个吴骗子?”
她温热的气息扫过耳畔,旋即象受惊的小鹿般转身,脆声道:“西厢房离前院远,没人打扰。”话音刚落,宁不凡开口道:“我既是墨师亲传弟子,自当护墨府周全。”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墨彩环脚步一顿,突然转过身,火红裙摆扫过青石板,带起细碎月光。她双手背在身后,脚尖轻点地面,乌溜溜的眼珠转了两圈,娇声道:“师兄这话可当真?那作为初次见面的礼,师兄总该表示表示吧?”
宁不凡早看穿她的小算盘,却故意挑眉:“哦?师妹想要什么?”
“珠宝首饰、新奇玩物都行,我不挑的。”墨彩环歪着头笑,“实在没有,七八千两银子也马马虎虎。”
“七八千两?”宁不凡低笑一声,指尖轻弹,一朵寸许大的淡红色火苗凭空燃起,在他指尖悠悠跳动,“师妹当我是肥羊?吴剑鸣给你好处是揣着算计,我给的礼,得配得上‘墨师弟子’的身份。”
墨彩环被悬浮的火苗惊得睁大眼,下意识伸手去碰,却被宁不凡轻轻捏住手腕。他掌心带着灵力的温凉,稍一用力便将她带得跟跄半步,紧接着手臂一揽,揽住她的腰肢,足尖点地,灵力瞬间托着两人腾空而起,落在旁边的屋顶上。
夜风拂过,墨彩环惊呼一声,下意识抓住宁不凡的衣襟,脸颊贴在他微凉的玄衣上,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草香。待她稳住心神,才发现两人立在屋顶脊兽旁,嘉元城的灯火在脚下铺成星河,月光将宁不凡的侧脸勾勒得格外清淅。
“师兄!你……”她慌忙挣开,却被宁不凡用眼神按住。他抬手指向星空,指尖火苗化作点点荧光:“看那北斗第七星,民间说主财禄,修仙者称它‘摇光’,主机缘。吴剑鸣给你的是死物,我给的可比银子金贵。”
墨彩环被他说得一怔,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又回头看他指尖的荧光,嘟囔道:“说得好听,还不是没给礼物。”
“师妹该要能护你、懂你的礼。比如这个——”他取出一只碧色小瓷瓶,灵力托到她面前,“萦香丸,香气绕身三日不散,蚊虫退避三舍,比俗艳首饰实用多了。”
墨彩环接过瓷瓶,打开瓶盖,一股清冽花香扑面而来,沁得人鼻尖发痒。她眉眼刚弯起,又猛地皱眉,警剔道:“这该不会是迷惑女子的药吧?二姐说过,有些男子会用香药骗人。”
宁不凡被她逗笑,上前再次揽住她的腰肢,捏了捏她的脸颊:“药正不正经,让你二姐一验便知。日后在墨府,我若有难处,还得靠师妹周全。”
“那要看你表现。”墨彩环脸颊微红,却没挣开,反而抓住他的衣襟。宁不凡低笑一声,足尖点地,带着她轻盈跃下屋顶。她回头扬了扬下巴,将瓷瓶揣进怀里:“西厢房到了,保证给你找间最大的,比吴剑鸣住的还好。”
宁不凡看着她轻快的背影,指尖荧光散去,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这小丫头,倒比他想的更有趣。
宁不凡在西厢房安歇下,墨彩环反常地收了娇蛮,不多时便告辞离去。他深知墨府人心未明,一夜未曾深睡,只在榻上闭目养神,神识始终留意着屋外动静。
天刚破晓,屋外传来沉稳的敲门声。宁不凡起身开门,门外立着位浓眉大眼的青年,一身短打,气息憨厚。“可是宁师弟?在下燕歌,是你大师兄。”青年抱拳笑道,目光坦荡——正是墨大夫首徒,资质平庸却心性耿直。
“燕师兄。”宁不凡拱手回礼,刚要相邀进屋,燕歌已摆了摆手:“几位师母在小楼候你,随我来吧。”二人并肩穿过庭院,行至后花园时,迎面撞上墨玉珠与吴剑鸣。
墨玉珠一身素裙,见了宁不凡只淡淡扫过,目光落在燕歌身上时却皱了皱眉——燕歌望着她竟失了神,连吴剑鸣的问话都未听见。
吴剑鸣脸色沉了几分,语气带着审视:“燕师兄,这位是?”
“在下是三夫人远房侄辈,特来投奔谋份差事。”宁不凡抢先开口,故意佝偻着背,装出怯懦模样。吴剑鸣见他衣着普通、毫无武气,顿时没了兴趣,拉着墨玉珠转身便走,只留燕歌仍在原地怔忪。
宁不凡拍了拍燕歌肩头将人唤醒。燕歌满脸通红,苦笑道:“自幼与玉珠一同长大,总改不了这痴毛病。”宁不凡未多劝慰,引着话题转向越州风物,一路闲话着抵达昨夜议事的小楼。
“燕歌先回,让宁不凡独自进来。”严氏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清冷无波。
宁不凡屏退燕歌,神识扫过屋内——只有严氏四位夫人,并无伏兵,只是空气中飘着一缕极淡的檀香,若有似无。推门入内,他脚步猛地顿住:严氏四人竟全着缟素,孝服白得刺眼,四张俏脸凝着寒霜,正齐刷刷望着他。宁不凡心头一沉,瞬间明了——墨大夫的信里藏着他身死的暗语,这些妇人已然知晓真相。
他索性大步上前,在众女对面落座,神色平静:“诸位师母有话直说,不必绕弯。”
“你胆子倒大,敢认我夫君的‘关门弟子’。”严氏率先开口,指尖捏着遗书,指节泛白。二夫人李氏性子最烈,拍案而起:“我夫君是不是死在你手上?”
“算死在我手,也算他自寻死路。”宁不凡声音未变,“墨师以长春功为饵,欲夺我肉身借尸还魂,最终反被元神反噬。他贪心在前,怪不得旁人。”
这话如惊雷炸响,妇人们面面相觑。严氏眸光微动,刚要开口,宁不凡已察觉不对——檀香气味渐浓,屋内温度似有若无地升高。他抬眼望向桌案上的白烛,冷笑一声:“这‘千人醉’,对修仙者没用。”
妇人们脸色骤变。严氏强自镇定:“既知你是修仙者,便该明白仙凡有别。”她话锋一转,“墨府被血手门与五色门夹击,旦夕可危。你帮我们除去两派头目,墨府便全力助你打探太南谷消息。”
“让我独斗两大帮会?”宁不凡指尖燃起寸许火球,屋内温度骤升,“修仙者亦有规矩,不可随意屠戮凡人,否则必引同道追查。”火球在他指尖转了一圈,“我给两条路:要么墨府举家迁离岚州,我保你们途中安全;要么我替你们除去其中一派,断其一臂。”
严氏四人低声商议片刻,终是严氏开口:“容我们一日考虑。”
宁不凡起身离去,未回墨府厢房,径直出府返回汇源客栈。曲魂仍如石象般立在客栈房间内,见他归来,微微颔首。宁不凡走到窗前,望着墨府方向的晨雾,指尖摩挲着储物袋中的龙纹戒——明日的答复,将决定他与墨府的后续纠葛,更关乎他能否尽快获取太南谷的准确线索,嘉元城的棋局,才刚刚开始落子。
次日清晨,宁不凡刚踏入墨府后花园,便闻见一阵极淡的药香混着晨露气息。墨凤舞一身月白襦裙,正蹲在药圃边,指尖轻拂过血参的叶片,晨光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他放缓脚步,不想惊扰,却见女子似有察觉,回过头来,杏眼撞进他眼底,瞬间泛起一层浅红,连忙垂首道:“宁师兄早。”
宁不凡走上前,目光落在她指间沾着的泥土上,温声道:“又在照料这些药草?昨日教你的‘灵植养护法’,试过了吗?”他说着,指尖凝出一缕柔和的灵力,轻轻复在血参根部。
墨凤舞惊得睁大眼,随即露出欣喜神色:“真的有用!”她抬眼望他,眸中盛着星光,“师兄的医道与修仙之术,比爹留下的典籍里记载的还要精妙。”
“不过是些粗浅法门。”宁不凡刚要开口,忽闻身后传来轻响。墨玉珠一身素裙立在月洞门旁,不知已站了多久,手中握着的书卷微微泛皱,见两人看来,才缓步走上前,声音平静无波:“宁师兄倒是清闲,日日与二妹在此研究药草。”
宁不凡转身行礼:“见过大小姐。”他分明察觉,墨玉珠的目光在他与墨凤舞相触的指尖上顿了顿,才移开视线,只是那抹平静下,似藏着不易察觉的涟漪。
墨玉珠转过身,杏眼直视着他,目光锐利:“你并非我爹弟子,对吧?”她不等宁不凡辩驳,继续道,“纹龙戒是真的,但你手中的信,字句间的习惯与他不符。”
宁不凡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大小姐既已知晓,为何未曾点破?”
“你虽身份存疑,却无恶意。”墨玉珠走到石桌旁坐下,目光锐利中竟掺了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吴剑鸣是血手门细作,府中虽有防备,却缺一个能制衡他的外力。你带来的那个护卫,气息阴寒,实力远在吴剑鸣之上——留着你,对墨府有利。何况,二妹近日提及你的次数,比提及医书还多。”
这话让墨凤舞瞬间涨红了脸,连忙辩解:“大姐胡说!我只是请教医道问题……”说着便转身要走,却被宁不凡轻轻拉住手腕。他指尖的温凉通过衣料传来,让她浑身一僵,连挣扎都忘了。
“大小姐既坦诚,我也不必隐瞒。”宁不凡松开墨凤舞的手,在石桌旁落座,目光扫过墨凤舞泛红的脸颊,声音放轻,“二小姐的医道天赋极高,墨师的医典注解传授与她也是极好。”
墨凤舞猛地抬头,撞进他认真的眼底,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爹生前最大的心愿便是完善家传医典,府中姐妹唯有她对此上心,却总因缺少指引而困顿,如今宁不凡的话,竟比任何安慰都让她动容。
墨玉珠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端起石桌上的凉茶抿了一口,压下心头莫名的涩意,开口道:“你要找的修仙者消息,我或许知道些。”
“上月我去广贵城连络暗舵,夜里在太南山脚,见过一对男女踩在大雕背上飞过。”墨玉珠压低声音,目光却不自觉追着宁不凡的身影,“那女子说,要去太南谷会友,参加什么神仙大会,还说再赶半日路就到了。”
“太南谷?”宁不凡眸光微动,刚要追问,墨玉珠却淡淡开口:“太南山在广贵城西四十里,出了岚州南部地界便是。你若要去,需尽早——近日往那边去的陌生人越来越多,恐生变量。”
“多谢大小姐告知。”宁不凡起身,“吴剑鸣之事,我愿助墨府一臂之力。曲魂实力远胜一般世俗高手,留着能护诸位周全。”
宁不凡见她正低头绞着衣角,似有话要说,便对二女道,“我先回房整理行装,午后再来与四夫人辞行。”
他刚走不远,就听身后传来轻唤:“宁师兄。”墨凤舞快步追上来,将一个油纸包塞到他手中,“这里面是我按你教的方子做的‘凝神香’,山路夜宿时点燃,能驱蚊虫,还能帮你稳固心神。”她声音细若蚊吟,“我……我知道修仙之路艰险,你要保重。”
宁不凡捏着温热的纸包,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心头一动,抬手轻轻拂去她发间沾着的草屑:“放心,我会回来的。你整理的医典注解,等着我帮你完善。”
墨凤舞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清淅映着自己的身影,让她再也忍不住,踮起脚尖,飞快在他脸颊上碰了一下,随即转身跑开,裙摆在晨风中扬起,象一只受惊的蝶。宁不凡抚着发烫的脸颊,望着她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浅笑——这嘉元城的因果,似乎比他预想的,要更牵念几分。
当日午后,宁不凡来到严氏的小楼。严氏、李氏、刘氏、王氏四位夫人已在等侯,墨氏三姐妹侍立在侧。墨凤舞见他进来,立刻垂下眼,耳尖仍泛着红;墨彩环则大方地冲他挥手;唯有墨玉珠,目光与他相触,又迅速移开,指尖轻轻绞着袖口。
“公子今日神色,似有要事。”严氏率先开口,目光扫过儿女们各异的神色,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我今日来,是向诸位辞行。”宁不凡开门见山,“修仙界有集会在即,我需即刻动身前往太南谷。”
“太南谷?”严氏眉头微蹙,“那地方在岚州南部,偏僻得很。”
“是修仙者的聚集地。”宁不凡解释道,“我借墨师弟子身份立足,已是感激不尽。临走前,愿为墨府做一件事——曲魂实力不俗,可留下助你们对付吴剑鸣。”
“真的?”墨彩环立刻跳起来,跑到宁不凡身边,拉着他的骼膊道,“那吴骗子昨日还嘲笑我法术学不会,等曲魂大哥教训他,看他还敢嚣张!”她仰头望他,满眼依赖,“师兄,你能不能晚几日走?好不好?”
“修仙之路,最忌拖延。”宁不凡轻轻抽回骼膊。
墨彩环虽有些失落,却还是用力点头:“那我一定好好练,等你回来考我!”
“曲魂并非活人,而是受法器操控的傀儡。”宁不凡从储物袋中取出引魂钟,灵力托着送到严氏面前,“此乃引魂钟,持有它便可号令曲魂。只需摇动钟铃,他便会现身听令。但切记,不可用他滥杀无辜,否则恐引修仙者追查。”
严氏接过引魂钟,入手冰凉,钟身刻着繁复的纹路。她郑重颔首:“公子放心,墨府只用来对付血手门,绝不用它生事。”
“四夫人可信守承诺便好。”宁不凡看向墨凤舞,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本医典,“墨师的医典原稿,就留给你吧。”
墨凤舞接过医典,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她抬眼望他,哽咽道:“我……我等你回来。医典的最后三卷,我会先试着注解,等你回来勘误。”
“好。”宁不凡点头,目光在她泪痕未干的脸上停留片刻,才转向众人,“后会有期。”
“公子且慢。”墨玉珠快步从内室走出,手中捧着一个锦盒,走到他面前时,耳尖泛红,“这是墨府的一点心意。金元宝作路费,地图标注了太南山的险地,还有……”她打开锦盒,里面除了金银与地图,还放着一枚玉佩,上面刻着“平安”二字,“这是我及笄时的护身符,贴身戴了五年,能避些邪祟。”
宁不凡接过锦盒,触到那枚温润的玉佩,抬头看向她。墨玉珠避开他的目光,声音微颤:“你……一路保重。若在太南谷遇到难处,可持此玉佩去寻广贵城的‘清风镖局’,那是惊蛟会的外围势力,会帮你。”
“多谢大小姐。”宁不凡接过锦盒,收入储物袋中。
他走出小楼,墨氏众人送出门外。墨彩环跑上前,“喂,宁师兄,你要是敢不回来,我就带着曲魂大哥去太南谷找你!”
宁不凡揉了揉她的头顶:“一定回来。”
墨凤舞站在廊下,望着他的背影,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能说出那句“我等你”,只将医典紧紧抱在怀里。墨玉珠站在她身旁,望着宁不凡渐远的身影,将那枚原本要送给他的平安扣悄悄攥紧,指节泛白——她终究还是没敢说出口,那玉佩并非普通护身符,而是墨府女子赠予心上人的信物。
宁不凡走出墨府,没有回头。曲魂留在了墨府,引魂钟交到了严氏手中,太南谷的线索已然到手——他与嘉元城的纠葛,至此暂告一段落。
出了嘉元城南门,宁不凡翻身上马。阳光洒在他身上,暖意融融。他勒转马头,向南而去——太南山在前方,太南谷在前方,属于他的修仙之路,才刚刚开始。
此后漫长岁月里,嘉元城再无宁不凡的踪迹。墨府药圃中,那株血参被墨凤舞用宁不凡教的方法养护着,年年枝繁叶茂;墨彩环的梳妆台上,除了装萦香丸的空盒,又多了本翻得起毛的法术册子,上面写满了她的注解;墨玉珠的贴身香囊里,始终放着那枚没能送出去的平安扣,她时常对着广贵城的方向出神,盼着能有关于他的消息。严氏手中的引魂钟,在平定血手门后被妥善封存,钟身的纹路,成了这段三女倾心的过往,最沉默的见证。